谢山《跋宋史杨文靖傅后》云:杨文靖公之子安止,本传言其力学通经,亦尝师事程子,然于其出处大节则不书,不知其何意也。朱子言,胡和仲尝劝秦丞相以「相公当国日久,中外小康,宜靖老以顺消息盈虚之理」,秦曰:「我尚未取中原。」和仲曰:「若取中原,必须用兵。相公是主和议者。」曰:「敌自衰乱,不待用兵可取也。」其后安上遂有札子劝之去位,秦大率如对和仲者,于是不乐,安止遂坐此去国。不然,安止亦须为从官。然则安止真不愧为文靖子矣。初,汪圣锡在三山刊文靖集,安止令姑弗入奏议于其中,盖以当时尚多嫌讳,亦文靖所定《道乡先生集》中之例也。朱子谓文靖晚年出山一节,世多疑之,奏议尤不可不行于世。安止闻之,遽梓之于延平。盖程门四先生:定夫后人曾为秦丞相所挽,而其人不甚发杨,至使其从昆弟窃取定夫所解《论语》以献于秦。上蔡三子,一死楚,一死闽,秖克念者,绍与中汉上奏官之,而遽卒。与叔则无闻焉。其有声者,惟杨氏耳。安止官终判院,而水心谓文靖卒于绍兴丙辰,七十年来无仕者,又不可解也。(梓材案:史传所载文靖子力学通经,尝师程子者,名迪,太学遵道也,卒于崇宁三年。安止与秦丞相同时,已在崇宁以后,盖别一人,谢山似误合为一。胡文定撰龟山墓志云:「子五人,迪早卒,迥、遹、适、造已仕。」未知谁为安止也。)
杨先生云
杨云、遵道子也。与朱韦斋善,学业志操能世其家。(参《朱韦斋集》。)
(梓材谨案:《艾轩学案》有与龟山之孙杨次山书,未知即先生否也。)
龟山门人
著作王福清先生苹(别为《震泽学案》。)
文清吕东莱先生本中(别为《紫微学案》。)
馆职关先生治(别见《陈邹诸儒学案》。)
御史陈默堂先生渊(别为《默堂学案》。)
文质罗豫章先生从彦(别为《豫章学案》。)
文忠张横浦先生九成(别为《横浦学案》。)
主簿萧先生顗。
萧顗,字子庄,浦城人。天资质朴,少孤,事母以孝闻。母丧,庐墓有灵芝之异。与李郁、陈彦同受业于龟山。尝答范某书云:「士之所志,舍仁义何为哉!惟仁必欲熟,义必欲精。熟,则造次颠沛有所不违;精,则利用安身而德崇矣。」晚以累举得官,为清流县主簿。终岁而归,徜徉闾里。朱韦斋先生尝师事之。
文忠胡致堂先生寅(别为《衡麓学案》。)
承务胡五峰先生宏(别为《五峰学案》。)
简肃刘白水先生勉之(别为《刘胡诸儒学案》。)
待制潘默成先生良贵
潘良贵,字义荣,一字子贱,金华人。释褐为博士,迁秘书郎。时相蔡京方以爵
禄知名士,先生屹然特立,亲故数为京致愿交意,先生正色谢客。累除左司谏,黄潜善、汪伯彦恶其侃直,改除工部郎。先生以不得其言求去。及迁左司,吕颐浩从容谓先生曰:「旦夕相引入两省。」先生谓宰相不得示私恩,即日乞补外,出知严州。起为中书舍人,会户部侍郎向子諲入见,语言烦亵,先生立殿上厉声叱退者再。合门弹之,以集英殿修撰提举江州太平观。起知明州,期年,除徽猷阁待制、提举亳州明道宫。既归,不出者十年。坐与李庄简通书,降三官。卒,年五十七。先生尝从龟山游。为博士时,五黼、张邦昌俱欲妻以女,拒之。晚家居,贫甚,秦桧讽令求郡,先生曰:「辞之于君父,求之于宰相,良贵不敢为也。」其刚介类如此。着有《杂着》十五卷,朱子为之序。(参史传。)
(梓材谨案:谢山原底标目,以先生与王先生居正、廖先生刚、高先生闶、喻先生樗为《潘王诸子学案》。盖龟山门下最盛,默堂、豫章、横浦而外,诸子将别为《学案》,后又归并龟山尔。)
(云濠谨案:《范许诸儒学案》香溪传引《答潘默成书》有云:「浙东永嘉九先生而后,默成一辈多属杨、尹之徒。」考《香溪集》作《与潘左司书》,左司即先生,默成其自号也。又案《浙江旧志》云:「绍兴间,龟山寓金华,潘默成从之游。时王师愈方幼,颖悟,默成携见龟山,出《论语传》相示,师愈拜而受之。」)
待制王竹西先生居正
王居正,字刚中。故蜀人,高祖始迁扬之江都,故学者称为竹西先生。十六岁而孤,嗜学。荆公《新经义》盛行,先生非之,不肯作新进士语,流落者十年。在太学见知于司业建安黄齐,已而齐同知贡举事,始登宣和三年进士。丁内艰,庐墓行古丧礼。除服,累有补调,皆不就。高宗即位,以荐再召,不起,避兵阳羡山谷间。同年范宗尹为相,荐之,趣召甚急,始至行在,责宗尹曰:「时危至此,位宰相,不出所学救民涂炭中,尚谁待﹖予分死沟壑,勉出见公,一道此意耳。」宗尹谢罪。及入对,以为「今日之事,畏难而不复有所为,将以望天意之自回,强卤之自毙,臣有所不忍闻」,因条仁宗圣训十事。上悦,谓宗尹曰:「人才如王居正者,岁月间得一人,亦幸矣。」改太常博士,除尚书礼部员外郎,议宗祀明堂、隆佑太后升遐册礼。抚州守以甘露降上闻,先生请却其图。进太常少卿,疏上数千言,其论省费尤详,谓:「宋兴一百七十三年,百司庶府朝夕之所行,盖多弥文之事。今海内鼎沸,陛下行宫行在一二日少驻跸之顷,以数路、数十州土地之所出,欲尽为向者一百七十三年之事,不忍暂有所废革,以为能奉行祖宗之故事,而但以减半之说为随事以省费,亦已拙矣。愿诏大臣,计百事之费而论定之,其不在当为之例者罢之,而不必计秋毫之费以示弱。」以右文殿修撰知婺州。旧贡罗万匹,崇宁后至五万匹,建炎中诏蠲其二万八千匹,未几主计者复征之。先生三上章,不报;遗属吏诣政事堂争之,又不得。乃竟置其檄不行,而手疏五不可争之,上感悟,如其请。御炉炭有献胡桃文、鹁鸽色者,先生报转运使书曰:「深山穷谷之民,安知所谓胡桃文、鹁鸽色者。且上方简俭以移风俗,顾以浮侈败之邪﹖」及还朝,为上言之,上曰:「朕未尝有此也。」已而以起居舍人权中书舍人。上欲迁宗室令为太中大夫,先生言:「此侍从所转官,令庶寮,不得迁,此祖宗法也。」大将张俊部卒至彭泽无状,彭泽令郭彦恭械之,帝罢彦恭,以俊诉也。先生言彦恭无可罪,又斥俊乞免徭役之非。又以和州被兵,宜蠲其进奉大礼绢。除目有自中出者,先生谓近习请托,进拟不自朝廷,所系非轻,因录皇佑诏书以进。上嘉纳之。除兵部侍郎。北边解严,力言防江之备不可撤。时上眷先生甚,其扈车驾亲征也,甫次平江,羽檄狎至,大臣有为进退计者,上曰:「王居正必不肯为!」且将授以政,而异意者忌之,先生不自安,连章请郡,以徽猷阁直学士知饶州,改知台州。陛辞,谕以将大用。御史谢祖信以危语劾之,下除待制。未几,奉祠,屏居括苍者三年,而上不忘也。其弟驾部居修入对,上问之曰:「汝兄安在﹖行大用矣。」尝与御史论民牧,上举先生守婺免贡罗、争贡炭二事,曰:「守臣若皆如此,朕更何忧!」又尝称先生制诰得词臣体。起知温州。秦桧之参知政事也,与先生善,间论天下事,锐甚。及为相,所言皆不酬,先生疾之。尝言于上曰:「桧尝语臣,中国之人惟当着衣噉饭,共图中兴。又自谓使桧为相,必有以耸动天下。愿陛下以臣所闻问桧,使行其平昔之言。」桧怒甚。至是再当国,先生自知不为所容,半年,以目疾请祠,归阳羡,绝口不及时事,书祠官之考十二。桧忌之不置,犹夺其徽猷阁待制,先生晏如也。诏兴二十一年,卒。桧死,有诏复官。先生自少攻《新经》,及见龟山杨文靖公于阳羡,出所著《三经义辩》示之曰:「吾举其端,子成吾志。」先生益感厉,首尾十年,为《毛诗辩学》二十卷,《尚书辩学》十三卷,《周礼辩学》五卷,《三经辩学外集》一卷。其在兵部时,因入对,上偶及安石新学为士大夫心术之害,先生进曰:「臣侧闻陛下深恶安石之学久矣,不识圣心灼见其毙安在﹖」上曰:「安石之学,杂以霸道,取商鞅富国强兵之说。今日之祸,人徒知蔡京、王黼之罪,而不知天下之乱生于安石。」先生对曰:「祸乱之源,城如圣训。然安石所学,得罪于万世者,不止于此。」为上陈安石训释经义无父无君者一二条。上作色曰:「是岂不害名教!子所谓邪说者,正谓是。」于是请以《辩学》进呈,先生即序上语于书首。先生他所著书有《春秋本义》十二卷、《竹西论语感发》十卷、《孟子疑难》十四卷、《竹西集》十卷、《西垣集》五卷、《兵民条例》一卷。(修。)
尚书廖高峰先生刚
廖刚,字用中,顺昌人。尝从陈了翁游,已受学龟山。崇宁五年进士。宣和中,为监察御史。时蔡京当国,先生论奏无避。出知兴化军。绍兴元年,召为吏部员外郎。历起居舍人、侍讲、给事中、刑部侍郎、知漳州。秦桧当国,方主和议,召先生。先生咨于郑邦达,邦达曰:「和亦是好事。」先生至阙,拜御史中丞,助成和议。改工部尚书,终与桧不合而去。十三年,卒。尝与龟山说义利,先生曰:「义利即是天理人欲。」龟山曰:「只怕贤错认,以利为义也。」朱子言:「刚非诡随者,但见道理不曾分晓。龟山之言,正为是也。」(云濠案:先生着有《高峰文集》十二卷。)子四,迟、过、遂、蘧,皆秉麾节。邦人号为「万石廖氏」。
附录
《横浦日新》曰:善者,天理也;利者,人欲也。舜、跖之分,特在天理人欲之间而已。然天理明者,虽居势利之中,而不为人欲所乱。人欲乱者,虽居仁义之中,亦无一合于天理者。此又不可不辨。昔廖刚尚书问龟山先生以治心修身之术,先生以《舜跖》一章使刚求之。刚既退,谓先生门人曰:「此亦易晓耳。先生乃以此为问,何也﹖」门人曰:「何不以子意之所解者为先生言之。」刚即入求见,先生曰:「子何来之数也﹖」曰:「适先生所问,刚已得之矣。」先生喜曰:「子何其敏也!盍为我言之﹖」刚曰:「自朝至暮,孜孜为美事者,舜之徒也。自朝及暮,孜孜为不美事者,跖之徒也。」先生曰:「子其详之,不可忽也。吾正恐子误以利作善会耳。其慎思之!」刚惘然。利善之难辨如此。吾党试以此求之,为善者心平易,为利者心险巇。
教授赵庇民先生敦临
赵敦临,字庇民,鄞县人。少入太学,见杨龟山于京师,得其指授。绍兴五年第进士,授萧山簿。郡守、使者交荐之,改湖州教授。魏丞相、汪敷文大猷,皆其门人也。王尚书应麟尝葺其遗文,为之序曰:「斯文黄收纯衣之制,太羹玄酒之味也。」(参延佑《四明志》。)
宪敏高息斋先生闶(附蒋璯。)
高闶,字抑崇,鄞县人。绍兴元年以上舍选赐进士第,为秘书省正字,擢礼部员外郎,迁著作佐郎,以言者论罢。后吕为国子司业。帝幸太学,秦执经,先生讲《泰卦》。胡五峰以书责之曰:「阁下为师儒之首,不能建大论,明天人之理,乃阿谀柄臣,希合风旨,求举太平之典。欺天罔人,平生志行扫地矣!」除礼部侍郎,出知筠州。卒,赠少师,谥宪敏。先生从龟山于太学,胡文定访士于龟山,以先生为首称,由是知名。和靖将卒,先生执弟子礼求见,和靖辞以疾。及卒,门人王时敏、吕稽中等问师服于先生,以「从宜」答之。着有《春秋集注》。(梓材案:《集注》十四卷,先生仲子得全知黄州始取遗稿刻之,而属楼攻媿以序。)是时有蒋处士璯字季庄者,隐居慈溪,力排王氏新经,独穷遗经,不入城市。先生每积所疑如干条,则造访之。季庄不轻与人相接,闻先生至,倒屣迎之,小庐促膝,竟夕不倦。先生告辞,则季庄送之数里而遥,论者交重之。(修。)
(云濠谨案:谢山为《长春书院记》云:「杨文靖公在太学,吾乡人从之者多,而高氏兄弟五人与焉。所造之大,宪敏其渠也。读宪敏《春秋集注》,其发明圣人褒贬义例,远过于胡文定公,至今说《春秋》者以为大宗。其所集《厚终礼》,则朱子多釆用之。是时秦氏当国,思陵临太学,宪敏讲《易》之《泰》,五峰疑焉。及秦梓守明州,求婚于宪敏不得,卒以见忤罢官,五峰始释然。盖大儒之砥砺名节,一步不苟,而宪敏之无愧良友,即其所以得统师门者也。吾乡学派,导源庆历诸公。至于伊洛世系,则必自宪敏始。」又案:宪敏兄弟五人,长进士安世,次宪敏,次进士誾,特进开,其一人名无考。)
附录
施氏《北窗炙輠》曰:高抑崇始封进札子,以为非和气不足以治天下,上首肯之。抑崇乃问上曰:「陛下以为如何是和气﹖」上为愕然,乃曰:「今疾厉不作,螟蝗不生,年谷丰熟,百姓安康,即和气也。」抑崇曰:「此万物和气。陛下和气安在﹖」上乃默然。
又曰:高抑崇说「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以为修其天爵而人爵来从。其不来柰何﹖若不来,是天爵无验。若欲其来,则与「修天爵以要人爵」何以异也﹖所谓从者,非此之从也。从者,任之而已矣。
提举喻湍石先生樗
喻樗,字子才,号湍石,其先南昌人,后徙严陵。建炎末第进士。先生质直好议论,谒赵忠简鼎曰:「公之事上,当使启沃多而施行少。启沃之际,当使诚意多而语言少。」忠简奇之,引为上客。后都督川陜、荆襄,辟为属,多所裨益,即荐授秘书省正字,兼史官校勘。以忤秦桧,出知怀宁县,通判衡州,致仕。桧死复起,历提举浙东常平,以治绩闻。玉山汪氏应辰,其也。门人知名者,有程迥、尤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