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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重新凝视那些照片,一种暖暖的情愫弥漫心头

吉州日报记者吴心湄读高一时见过周伟民,周以著名作家的身份到学校里开文学讲座,她对他的印象是瘦,文气。听讲座的是学校里的三十多名文学社成员。周伟民讲文学的同时,深情地提到了自己爱好文学的母亲。他的母亲识字不多,但痴迷听戏,有时晚上牵着少年周伟民的手跑到离家很远的外大队听戏,哪里有戏听就往哪里跑。没戏听的时候就听周伟民父亲读书。让周伟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全家吃完晚饭以后早早上床坐在被窝里听父亲周宝拂读书。周伟民未上学之前就听完了《西游记》《三国演义》《三侠五义》《瓦岗寨》《隋唐演义》等,他读小学之后,父亲不在家时,母亲就让他读书给她听。周伟民有很多字还不认识,读的时候就囫囵过去,母亲也不在意,依然听得津津有味。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小周伟民读着读着,困意袭来,迷迷糊糊中知道自己的嘴巴还在动,读的什么自己却不知道了,猛然清醒,发现母亲还听得入迷,一脸会意的笑。周伟民跟文学社的学生说,如果不是他姥姥重男轻女,只让他母亲读到小学三年级就叫辍学,他母亲一定可以成作家。他母亲在校期间写的作文总是那个乡村小学里最好的,五年级的学生都比不上。在那次讲座上周伟民除了惋惜母亲的才华被埋没之外,还讲了自己对母亲的眷恋,他说:“孩子是风筝,无论飘泊到哪里,那根线都紧紧攥在母亲手里。”

吴心湄深深地被周伟民语气里的深情打动。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周伟民看,她发现周伟民的五官十分耐看,很像韩剧里的小生。讲座结束后,吴心湄的心里产生了一种模模糊糊的情愫。放学后,她跑到新华书店里买了一套周伟民的文集,无人时偷偷亲了印在文集里的照片。

来采访之前,吴心湄找出了那套文集,八年过去,书页已不像原先那样鲜亮。她闻了闻,一股陈旧气息扑面而来,她打开书,重新凝视那些照片,一种暖暖的情愫弥漫心头。同居男友温儒云走到她跟前,开玩笑道:“原来你的偶像是周伟民啊。”他帮她合上书,半含酸道:“你还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光看过我呢。”吴心湄握起粉拳锤他,“吃什么飞醋,听说人家刀枪不入呢,多少女人勾引他,他从来都不正眼看一下,我哪里高攀得上?”温儒云听了这话,老大不高兴,“原来你真有这份心啊。”吴心湄说:“逗你玩呢。”温儒云说:“听说这人非常低调,从来不见媒体,这回怎么答应接受采访了?是为了好卖书吧。看来也是个假清高,到底守不住了。”吴心湄不爱听这话,“什么假清高,你才假清高呢,以前你不是说绝不触电嘛,如今怎么又答应吴导写电视剧了?写电视剧会把你的水平写低的。”温儒云道:“著书都为稻粱谋,以前我光棍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不同了,我要为我心爱的女人谋一份好日子呢。完成了这个电视剧,我就可以在吉州买一套别墅了。”吴心湄说吹牛。温儒云道:“吴导说了,签了合同就给30万,够别墅首付了吧?”吴心湄惊喜道,真的?“当然是真的。”温儒云说,“小娘子就等着搬进别墅做少奶奶吧。”吴心湄转了话题道:“你写的又是宫廷戏,现在的孩子也够悲催的,满荧屏乱七八糟的古装戏,他们只学会‘吾皇万岁万万岁’了,整个一奴化教育。”

分开时,温儒云抱紧了吴心湄,嘴里道:“贝儿,亲亲,去会你的偶像不能动凡心哦。”

在踏进周伟民家之前,吴心湄心里十分紧张,见了周伟民之后,她一下子放松下来,传说中不苟言笑的周伟民在面对她时竟表现得那样手足无措,让她大跌眼镜。

在后来的日子里吴心湄无数次回忆起她第一次采访周伟民的情景。开门的一瞬间,周伟民愣住了,吴心湄的出现显然让他吃了一惊。吴心湄感到很诧异,因为几天前他们就约好了这次采访。接下来,周伟民一直处在恍惚的状态中,对吴心湄的提问显然心不在焉。吴心湄认为可能是周伟民昨夜赶稿子太累造成这种情况,出于对周的体谅,她不得不很快结束了这次不成功的采访。从进门开始,到离开周家,周伟民没有说一句场面上该有的客套话,整个采访过程中,甚至一杯必要的茶水都没有为吴心湄倒上。如果不是读过他的书,吴心湄会认为他是一个极其傲慢的家伙。在作家群体中,从来不乏孤标傲世之徒,他们性情孤寒,厌弃尘俗,离群索居,但周伟民显然不是这样的人,他的作品里充满温暖的善意,悲悯的慈光,是一个具有高尚的人文情怀的作家。这样的作家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决不会在细节上失礼,除非有意外冲击发生。那么,他遭受了什么意外冲击呢?是自己的样子吗?吴心湄对自己的长相一向是自信的,虽然称不上风华绝代,但足以傲视一般的俗脂艳粉。以前她常常给采访对象带去惊艳之感,使他们临场失态,但像周伟民这样大失其态的还没有。吴心湄知道绝不是因为自己长得太漂亮了震呆了周伟民,据她所知,在吉州市乃至全省的作家群中有不少风姿绰约的女人。温儒云曾告诉她,到省作协大院去,你会以为进了中戏,真个是美女如云,一个比一个漂亮,他还开玩笑说怪不得中国文坛阴盛阳衰,一片唧唧歪歪之声,原来男作家们整天泡在美女堆里,心猿意马,神思不属,怎么能弄出像样的东西?

离别时,吴心湄对周伟民说:“我回去了。”周伟民没有和她握别,甚至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吴心湄转身离去,周伟民默默无语。在楼梯口,吴心湄碰到了两手拎满菜的中年女人,她不知道她是周伟民的妻子何韵诗。中年女人抬眼看她时,表情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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