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江口水利枢纽建设初期,张体学负责施工,林一山负责设计。长办和林一山对工程技术问题,始终坚持科学原则,先后解决了工程中不少难题,张体学雷厉风行,敢想敢干,创造了不少新办法,保证了工程施工按规划设计进行。
两人难免在工程进展中有争论、有分歧。然而,经过中央领导同志的协调,化解了矛盾、统一了思想,使工程进展顺利,两人也结下深厚友谊。
有一次,在北京开会,张体学曾情有独钟地对林一山说:“伙计呀,你可帮了我不少的大忙呀!”
林一山说:“不是我帮你哟,要建好丹江口咱俩谁也离不开谁哩,丹江口工程建成了,咱们不是皆大欢喜吗?”
1969年下半年,一部分老干部作为“三结合”对象陆续“解放”,有些还安排了重要工作,那时林一山也曾受到冲击,可毛主席惦记着林一山,1969年中共“九大”开幕前,毛泽东得知湖北代表团到京,张体学也来了,毛泽东很关切地向张体学问道:“林一山同志的情况怎样?”
张体学说:“靠边站了。”
毛泽东:“有什么问题没有?”
张体学:“没有大的问题。”
毛泽东笑着问:“能不能站出来?”
张体学:“把问题清理清理可以站出来。”
林一山“解放”后,知道这个情况,激动不已,感谢毛主席,也感谢张体学。
后来,建设葛洲坝,中央让林一山担任葛洲坝技术委员会主任,张体学说:“你大胆干吧,你怎么说,我怎么干!我仍然听你的。”
林一山说:“你还是施工的指挥长,千军万马还要凭你调度指挥呀!”
张体学说:“技术委员会指向哪里,我们就打向哪里!”谁能想到这位威震四方的虎将,说这段话没多久,在1972年5月下旬赴北京诊病,住进了医院。经检查,张体学患的是肝癌,而且已是晚期,在体内已扩散,这是让多少人揪心的事啊!这位铮铮铁汉以顽强的意志支撑着,希望在长江葛洲坝工程上,能去工地现场指挥。
1973年1月,张体学在北京医院住院时,林一山去探望他。张体学紧紧握着林一山的手说:“老伙计,咱俩共同建好了丹江口,葛洲坝建成后,恐怕我是看不到了。”
林一山安慰他说:“不要悲观,相信你一定能看到。”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林一山自己的眼睛已看不清东西了,只是在北京检查时,医生还没做最后结论。不久,林一山自己也住进了北京同仁医院,他患的是眼癌。
张体学后来转回武汉东湖医院疗养,林一山不久也回到了武汉。回到武汉,林一山便去东湖探望张体学,体学这时已经瘦得一塌糊涂。他问林一山:“眼睛怎么样?不碍事吧?”
林一山不想告诉他真情,反过来反复劝他放宽心,安心养病,养好病,一块建葛洲坝。林一山又说:“别看咱俩十几年了,争争吵吵,可干事情,还就得咱们这样的人。你一个,我一个,上面有毛主席、周总理领导,丹江口大坝不是修起来了吗,葛洲坝、三峡也一定能修起来!”
张体学笑笑:“好,你治好眼睛,我也治好病,咱们再一块干葛洲坝、建三峡。”
林一山手术之后,正值中国共产党第十次代表大会在北京隆重召开。他是躺在上海华东医院的病床上,用一只眼看新闻纪录片,他看到体学同志是坐着轮椅被推上主席台的,这是周总理特意安排的。体学同志明显地不行了,总理想让湖北人民最后看一眼他们敬爱的省长出现在十大主席台上。想到总理那时也重病在身,还为体学的病、为林一山的病操心,不禁热泪盈眶。
林一山在上海华东医院做手术的时候,张体学同志还嘱咐省委秘书长代表省委专程到上海来问候他,谁知没多久,也就是十大闭幕的第五天,张体学同志在北京逝世。噩耗传来,躺在病床上的林一山心潮澎湃,悲痛欲绝,大恸:“体学呀,体学,葛洲坝咱们还没修好,你怎么先走了!咱们不是说好了,还要一起修三峡吗?”
林一山立即办理了出院手续,登车赴京要去北京参加老朋友的追悼会,结果在火车上,听到了体学追悼会的消息,仅仅只差一天啊!到了北京后,他去看望体学同志的夫人林少南同志,表示沉痛的哀悼。
林少南看到林一山同志少了一只眼睛,更勾起怀念体学的悲痛,不禁伤心地落起泪来。
经国务院批准,停工后一年多的葛洲坝工程于1974年10月20日复工。此时此刻,长办主任兼葛洲坝技术委员会主任的林一山坐在宜昌的主席台上,心里有些空荡荡的。虽然他为葛洲坝的复工而欣慰,但又为工地上少了战友张体学而伤感。他清楚地记得,在十年前,张体学在丹江口工程建设中,在国家极端困难的环境中,调兵遣将,调遣物资,保证工程顺利施工。在那紧张的日日夜夜,体学同志的身影总闪现在汉江激流和十万大军奋战的人海里。体学呀,你是湖北人民的骄傲,你也是汉江丹江口的骄傲!
事隔20多年后,双目近乎失明的林一山老人在谈及和张体学同志合作这一段往事,那悲喜交加的感情,无不溢于言表。唉,周总理不在了,体学同志也不在了,我眼睛不行了。如果总理还在,体学同志还在,我的眼睛也还行,包括三峡大坝上马在内,我们还可以做多少事情啊!别看咱争争吵吵,可咱们越吵越亲,越争越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