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自古桂林山水甲天下”,而今,又有人说:“应让小三峡。”天刚蒙蒙亮,我们就爬起床,那数十里外龙门峡、巴雾峡,滴翠峡的雄山、秀峰、险礁、碧水……早把我们的心牵走了!
披着斑斓的晨曦,巫山城下,滔滔长江边,我们登上“柳叶船”,坐在舱内,窗外景色,一览无余。
宁河是长江的一个支流,在巫山城下人江。柳叶船溯江而上,滔滔宁河水,被两岸耸立的青峰夹峙,吼声阵阵。船行数里,便见河心犬牙交错,激浪呼啸,形成道道“门槛”……呀!这就是宁河小三峡青山秀水,每遇久晴无雨,眼前这滚滚浊流……哎,宁河原来是条浑浑沌沌的泥河……
我的叹息声,被船头一位头缠白帕的船工听见,他正伫立船头,手执竹篙,一起一落的探着水。他斜眼盯了我一下,淡淡地说:“不识宁河真面目,只缘清波冲淤泥哟……”
“船工师傅,此话怎讲啊?”
“坐稳点儿,耐心等着瞧!”
看来,船工并不想解释,望着他那冷峻的脸色,我再不好下问。
蓦然,柳叶船猛地颠簸了一下,向着河心激流中一道“门槛”冲刺,声声马达震耳欲聋,砣砣浓烟,夹着刺鼻的柴油味儿,船,欲进不能,欲退危险,我的心几乎提到嗓门眼,还没进人小三峡,游兴就被这疯狂的顽浪冲掉大半……
我望望船头那位头缠白帕的船工,脸色如湖水般平静,丝毫不慌,篙头顶住肩窝,篙尾插人河底,伏着身子,吼着号子……我们这支柳叶船呵,真像一片飘零的柳叶,在激流旋转。也许是宁河的风光太美了吧,故意摆出傲慢、骄横的姿态,与我们刁难!
正在此时,“门槛”外,分别又集中了五六支柳叶船,它们分别“单枪匹马”冲锋了一阵,纷纷败下阵来。那位船工看到伙伴们遭遇和自己相同,摇头笑笑,而后,手捧喇叭形,用川东话,发出呜呜呀呀的声音,至于吼叫啥,也听不清。只见其余几支柳叶船,纷纷拢来。他从舱里拖出一捆核桃粗的尼龙绳,倏地甩向一支拢来的船上……七支船,头连尾、尾连头,“葡萄串”似的串了起来……
“啊,集团冲锋!”我们舱里一位“秀才”恰如其分地取其名称。
瞧,“冲锋”开始了,马达轰鸣,摇山撼地,浓烟弥漫,浊浪翻涌。在这宁河人口,龙门峡外,正进行一场意志力的拼搏,智慧的较量,勇敢的决斗!
哗啦——!眼看我们这支冲在最前面的船,即将冲过“门槛”,猛地被一阵凶猛的排浪打了下来;眼见船头要撞上“泥礁”,有船翻人亡的危险,舱内发出一片惊叫……千钧一发中,船头那位头缠白帕的船工和另几位伙伴,飞速用竹篙顶住“礁石”,卡嚓!船猛地震颤了一下,横在激流中,后面几支柳叶船,拼尽全力冲来,拉住了危在旦夕的船……
船,终于冲上“门槛”。摸摸额头,不知什么时候我额头上沁出了汗水,心里还在擂鼓似的通通直跳哩!
船,再往上行,河水陡然平缓,而且水越来越清澈见底,金色的阳光下,映出河底斑斓的五彩卵石,我瞥了眼那位头缠白帕的船工,正端坐船头,手捧白色的搪瓷茶杯,品喝香茗,似乎刚才从没发生过惊心动魄的事儿……
我慢慢走到他身边,想问问刚才他说的“清波冲淤泥”的缘由,只见他呷了口茶,告诉我,原来,每年长江洪水季节,常回水宁河入口四五公里处,洪水退后,泥沙淤积河口,当被上游滚滚而下的波涛冲刷后,形成道道凶险的“门槛”……宁河船工呀,你那和汹涛恶浪拼搏的壮观景象和豪迈情景,深深留在我脑海中,小三峡美哟,而更美的莫过于宁河船工稳操胜券,化险为夷的英雄气概!
宁河船工啊,你不是“小三峡”美的化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