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在讲台上的时候,你如何缩短和听众的心理距离
当你作为一个学者,一个名人或者教师出现在讲台上的时候,你与听众之间虽然只有几公尺的距离,但是你和他们之间的心理距离要远远超过空间距离。心理距离越大你与他们之间的交流越困难。虽然,他们可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的表情,但是他们与你之间的感觉,情感不能相通。
而演讲作为人际交流的方式的特点是它的现场性,它不仅靠思想观点的传输,而且靠感觉情感的交流,正确的观点只触动人的理性,却很难使人有感觉、有感情的共鸣。如果你能使听者不但理解真理,而且和你一起感觉和享受真理,那么,不仅你的惊人妙语会引起他们的哄堂大笑,热烈的鼓掌,就是很平淡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引起他们的心领神会,不约而同的微笑,甚至突然顿悟的欢呼。而不善于创造出这种白热化气氛的人,在讲台上,即使讲出了一些很惊人的妙语,很深刻的哲理,听众也往往只是稍为安静了几分钟,甚至几秒钟,又恢复到茫然木然心不在焉,甚至交头接耳的状态。一个演讲者如果不能缩短他与听众之间的心理距离,打不破竖在他们之间的那堵透明的墙,那就很难维持住讲台下的秩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交头接耳,左顾右盼,直到自己也丧失了驾驭他们的信心,垂头丧气地败下阵来为止。
打破这堵透明的心理隔膜之墙,把听众的注意力提高到相当的程度的办法不外两类:第一,创造出一种精神优势、扩大你与听众之间的心理距离,把听众镇住,使他们神经拉得很紧,不敢喘息。例如在一个全国性的学术讨论会上,上台发言的都是权威,等到一个无名小卒上台,听众早就疲倦了。这位初出茅庐的青年人一开头就说:“我不是名人,但是我比名人更高明。”一下子把听众惊住了,引起了强烈的兴趣。这种方法的基本特点是,创造紧张乃至耸人听闻的气氛。这种方法的缺点是效果很难持久,而且到了事后,听众中聪明的人难免会产生不佩服你的上当之感。
与这种方法相反的是缩短心理距离,降低自己的精神优势,让听众放松,这样有利于听众,不但在思想上,而且在感觉和情感上与你相通。
1956年,当时的印尼总统苏加诺到清华大学操场演讲,在台下听的除清华的学生以外还有北大的学生,陪同的有戴着墨镜和白手套的外交部长陈毅。苏加诺是世界名人,步入清华时,学生队伍的秩序一度有些激动性的骚乱,在台上的陈毅显然不悦,气氛有点儿紧张。有经验的苏加诺总统当然看出了。他在演讲一开头就说了两句题外的话:“我请诸君向前移动几步,我愿更靠近你们。”话一完,学生队伍活跃了,很快往前移动了几步。接着苏加诺又说:“我请诸君笑一笑,因为我们面临着一个光辉的未来。”青年们轻松地笑了起来,气氛变得十分和谐。在以后的演讲中苏氏不断被热烈的掌声打断。
苏氏所用的这种方法是以缩短空间距离来缩短心理距离的方法。其目的是打破情感交流的障碍。其实这种方法属于很初级的层次,但由于苏氏的权威太高,因而其效果十分强烈。一般人如果没有这样高的权威,运用这种简单的方法很难有这样好的效果。一般人要取得理想的效果,还得用更高层次的方法。其中最具强烈效果的就是自我调侃。美国的赫伯·特鲁写了一本叫《幽默的人生》的书(一译《幽默的秘诀》)把自我嘲弄列入最高层次的幽默。
任何一个人只要出现在讲台上,由于外部的职业、年龄等等的原因,多少有些精神优势,足以使听众对他肃然起敬(哪怕是短到只有几分钟),因而有碍于他与听众的感觉和情感相通。缺乏幽默感的演讲者往往满足于这种精神优势,而不知其是非持久的,因而是危险的。外部的精神优势越大,听众的心理期待越强,而在后来产生失望的可能性也愈大。
聪明的演讲者常常在开头降低这种优势,以缩短自己与听众之间的距离。但这不包括那种在开场白中讲一番谦逊的套语:“我没有什么准备,现讲几句不成熟的意见”这种话,由于是套话,一来不会使听众注意力集中,二来又极不诚恳,往往使听众的注意力钝化。如果是在国际性会议上,面对的是欧洲人,特别是美国人,那还可能起反效果。在一个美国人看来,你对自己都没有信心,可见没有什么真货色。但是,欧美人却很强调自我调侃式的幽默。你可以当着众人调侃自己,通过调侃自己表现你有高人一筹的智慧和广阔的胸襟,对自己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情感。
自我调侃无非两种,一是嘲弄自己的短处如自己的长相。60年代我国乒乓球运动员徐寅生有一篇关于怎样打乒乓球的讲话,影响很大。在讲话的开头,徐寅生就以调侃的语调讲到自己脸上的痣,他说,大家常说我打球时是“智多星”,其实我不过是脸上多长几个痣而已。一下子把大家对他思维特点的称赞和他脸上并非优点的痣扯到了一起。在毫无联系之处找到一种暂时偶然的联系,以冲淡对他讲话的过高心理期待,以表现他对自己被公认的优点不以为意的态度,来沟通他与听众之间的感觉和情感。1990年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会上台湾获得过金马奖的摄影师、演员被介绍出场以后,他的几句开场白就集中地嘲弄自己的长相,他说他在大陆各地摄像,受到男同胞的热烈欢迎,但是他的长相却使女同胞达到“忍无可忍”的程度。虽然,他的长相并不如一般演员那样漂亮,但绝非达到丑陋不堪,不忍一睹的程度。正是由于这种明显不实的自我贬抑,就产生了一种特别超然的自由的情趣——幽默感,一下子把观众和他的心理距离缩短了,引起了哄堂大笑。美国总统林肯在一次演讲中以这样一个小故事来争取听众把他当作一个普通人。他说有一次他在森林中散步,遇到一个老太太,老太太对他说:“你是我遇见的最丑的一个人。”林肯说:“我身不由己。”林肯这个故事的特点是不仅把自己的相貌的缺点夸张了,而且把自己的处境的狼狈夸张了。他越是强化自己在虚幻境界的可怜,愈是与他在现实世界中的优越地位形成反差,也就越显得有喜剧效果。嘲笑自己不雅的长相还包括身材,欧美女人很怕自己长得胖,有一个很胖的女演员说她穿上白色游泳衣去海滨游泳,使得飞过上空的美国空军大为紧张,以为发现了古巴岛。构成了这种自我调侃的幽默趣味的关键在于要说得“玄乎一点儿”,有一种显而易见的虚幻感才够味,如果说得太实了,就可能造成对自己的伤害,破坏了现场效果。自我调侃自己的外部特征还是比较浅层次的幽默,更深刻的是嘲弄自己做过的蠢事。美国的开国元勋富兰克林,有一次在法国学院听演讲,讲话完毕,大家都鼓掌,富兰克林也跟着鼓起来,由于他不懂法语,鼓掌时问邻座,演讲人讲了些什么,这时才知道全篇都是赞美他的话,富兰克林消除他的尴尬的方法就是把自己闹的笑话讲给别人听。这就把尴尬变成了高尚的趣味。
嘲笑自己缺点比嘲笑他人缺点高明之处在于把对自己的珍爱和对自己的贬抑结合起来,以主动贬抑体现自己心灵的纯净,而对别人的调笑却没有这么强的珍爱和贬抑的反差,这么复杂的情感结构。
更为独特是以嘲弄的态度来对待自己的优点。美国的幽默作家班奇说,他花了15年的时间才发现自己没有写作的天分。如果这是事实,那就没有什么幽默感,因为这里只有单纯的遗憾的感觉,但是他又说:“这已为时太晚,我已无法放弃写作,因为我太有名了。”这就复杂了。不能放弃写作不是因为无才,而是因为太有名,而太有名恰恰是有才的结果,这里又透露了他为有名(有才)的得意,表面的遗憾和深层的得意之间形成一种复合的反差,这就幽默了。特别关键的是这种得意不能直接表达出来,而是用一名曲折的反语暗示出来的,这就更增加幽默的微妙程度。
幽默是一种精致微妙的情致,任何直率粗鲁与它无缘。
自我调侃和通常人追求自我尊重的心理惯性恰恰相反,因而显得怪异,但是自我调侃并不是自尊心的贬值,而是相反。这是因为:第一,这种调侃并不是全真的,而是半真半假的,有时甚至是虚构的。一个演员说,我初次登台,观众就送我许多鲜花,我让妻子开了个花店。另一个说这并没有什么稀奇,我初次登台观众送了我一座房子。“真的?”“真的,我还没有演完,每一个观众都投一块石头到台上,足够造一座房子了。”第二,自我调侃其中也有些真的成分,但是,和通常情况下看得很严重不一样,你把它看得很轻松,很不当一回事,不管是你的优长还是你的缺失,这就显你有特别的胸襟,在显示特别宽广的胸怀方面,你获得了更大的自尊。苏东坡在北宋时期对于王安石的变法持反对意见。有时他很不得意,一日从朝中归来摸着肚子问左右道:“你们说说,这里边有什么?”一个丫头说:“都是文章。”这是句奉承话,自然没有幽默感。另一个说:
“都是心机。”苏东坡自然也觉得不得要领。最后一个对苏东坡更了解的侍女说:“一肚皮都是不合时宜。”苏东坡乃捧腹大笑。最后一个侍女由于说得比较虚幻,点到苏东坡自我贬抑之感的要害上,才使苏东坡从压抑转化为心情舒畅。意识到自己的不智,公开承认自己的不智,(特别是在奴仆面前)比起压抑着来说是一种精神的解放。而苏东坡正是因为享受着这种解放而捧腹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