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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李珽,字公度,陇西敦煌人。五世祖忠懿公憕,有大节,见《唐史》。父縠,仕懿、僖朝,官至右谏议大夫。珽聪悟,有才学,尤工词赋。僖宗朝,晋公王铎提兵柄,镇滑台,縠居宾席,铎见珽,大赏叹之。年二十四登进士第,解褐授校书郎,拜监察御史,俄丁内艰。先是,父旅殡在远,家贫无以襄事,与弟琪当腊雪以单縗扶杖,衔哀告人,由是两克迁祔。而珽日不过食一溢,恒羸卧丧庐中不能兴。大为时贤所叹。忧阕,再征为御史,以瘠不起。成汭之镇荆州,辟为掌书记,逾时乃就。

天复中,淮寇大举围夏口,逼巴陵,太祖患之,飞命成汭率水军十万援于鄂。

珽入言曰:“今舳舻容介士千人,载稻倍之,缓急不可动。吴人剽轻,若为所绊,则武陵、武安皆我之仇也,将有后虑;不如遣骁将屯巴陵,大军对岸,一日不与战,则吴寇粮绝,而鄂州围解矣。”汭性刚决,不听。淮人果乘风纵火,舟尽焚,兵尽溺,汭亦自沈于江,朗人、潭人遂入荆渚,一如所料。未几,襄帅赵匡凝复奏为掌记,入为左补阙。又明年,太祖为元帅,以襄阳贰于己,率兵击破之,赵匡凝奔扬州,太祖复署珽为天平军掌书记。一日,大会将佐,指珽曰:“此真书记也。”

沧州节度使刘守文拒命,太祖引兵十余万围之,久而未下,乃召珽草檄。珽即就外次,笔不停缀,登时而成,大为太祖嗟赏。受禅之岁,宰臣除为考功员外郎、知制诰,珽揣太祖未欲首以旧僚超拜清显,三上章固辞,优诏褒允,寻以本官监曹州事。曹去京数舍,吏民豪猾,前后十余政,未有善罢者。珽在任期岁,众庶以宁。入为兵部郎中、崇政院学士。未几,以许帅冯行袭疾甚,出为许州留后。先是,行袭有牙兵二千,皆蔡人也,太祖深以为忧,乃遣珽驰往,以伺察之。

珽至传舍,召将吏亲加抚慰。行袭欲使人代受诏,珽曰:“东首加朝服,礼也。”

乃于卧内宣诏,令善自补养,苟有不讳,子孙俱保后福。行袭泣谢,遂解二印以授珽,代掌军府事。太祖览奏曰:“予固知珽必办吾事,行袭门户不朽矣。”乃以珽为匡国军留后,寻征为左谏议大夫兼宣徽副使。从征至魏县,过内黄,因侍立于行厩,太祖顾曰:“此何故名内黄?”珽曰:“河南有外黄、小黄,故此有内黄。”又曰:“外黄、小黄在何处?”对曰:“秦有外黄都尉,理外黄,有故墉,今在雍丘。小黄为高齐所废,其故墉今在陈留。”太祖称奖数四。

及庶人友珪篡位,除右散骑常侍,充侍讲学士。内讨之日,军士大扰,珽其夕为乱兵所伤,其夕卒于洛阳。珽性孝友,与弟琪有敦睦之爱,为搢绅所称。

(案:《欧阳史》有《裴迪》、《韦震传》,今原文已佚,无可采补。)

卢曾,字孝伯,其先范阳人也。颇好书,有所执守。始为齐州防御使朱琼从事,琼降,预其谋,与之皆来。琼没,太祖辟为宣义幕职。曾性忠狷,好贡直,又不能取容于众,每勋府宴语稍洽,曾率然纠正,辄又忤旨。左长直军使刘捍委任方重,曾亦不能平。冀王友谦初定陕府,命曾往议事,有使院小将从行,嗜酒,荒逸过度。曾复命,欲发其罪,致疏于袖中,累日未果言。小将恐事泄,先诬告曾使酒,几败军事,刘捍因证之,由是罢职,归于齐之别墅。俄而王师范起兵叛,太祖促召曾,谓之曰:“子能缓颊说青州使无背盟,吾不负子矣。”会持檄以往。

既至青,师范囚之,送于淮南,遇害。后太祖暴师范之罪曰:“丧我骨肉,杀我宾僚。”遂族诛之。因召曾二子,皆授以官。

孙骘,滑台人。嗜学知书,微有辞笔。唐光启中,魏博从事公乘亿以女妻之,因教以笺奏程式。时中原多难,文章之士,缩影窜迹不自显。亿既死,魏帅以章表笺疏淹积,兼月不能发一字,或以骘为言,即署本职,主奏记事。累迁职自支使、掌记至节度判官;奏官自校书、御史郎官、中丞、检校常侍至兵部尚书。太祖御天下,念潜龙时,骘奉其主,好问往来数十返,甚录之。开平三年,除右谏议大夫,满岁,迁左散骑常侍。骘雅好聚书,有《六经》、汉史洎百家之言,凡数千卷,皆简翰精至,披勘详定,得暇即朝夕耽玩,曾无少怠。乾化二年春,太祖将议北巡,选朝士三十余人扈从。二月甲子,车驾发自洛阳。禺中,次白马顿,召文武官就食,以从臣未集,驻跸以俟之;又命飞骑促于道,而骘与谏议大夫张衍、兵部郎中张俊等累刻方至,太祖性本卞急,因兹大怒,并格杀于前墀。

张俊,字彦臣。祖、父咸有闻于时。俊少孤,自修饰,善为五言诗,其警句颇为人所称。唐广明中,黄巢犯京师,天子幸蜀,士皆窜伏窟穴,以保其生。俊亦晦迹浮泛,不失其道。及僖宗还京师,由校书郎、西畿尉登朝为御史、补阙、起居郎、司勋员外、万年县令,以事黜官峡中,将十年。太祖即位,用宰臣薛贻矩为盐铁使,俊与贻矩同年登第,甚知其才,即奏为盐铁判官,迁职为礼部郎中,兼职如故。乾化二年二月,扈从后至,与孙骘、张衍同日遇祸于白马顿。

张衍,字元用,河南尹魏王宗奭之犹子也。其父死于兵间。衍乐读书为儒,始以经学就举,不中选。时谏议大夫郑徽退居洛阳,以女妻之,遂令应辞科,不数上登第。唐昭宗东迁,以宗奭勋力隆峻,衍由校书郎拜左拾遗,旋召为翰林学士。太祖即位,罢之,特拜考功郎中,俄迁右谏议大夫。衍巧生业,乐积聚。太祖将北伐,颇以扈从间糜耗力用系意,屡干托宰执求免是行;太祖微闻之,又属应召稽晚,与孙骘等同日遇祸。

杜荀鹤,池州人。(辛文房《唐才子传》:荀鹤,字彦之,牧之微子也。)

善为诗,辞句切理,为时所许。既擢第,复还旧山。(《唐才子传》:荀鹤尝谒梁王朱全忠,与之坐,忽无云而雨,王以为天泣不祥,命作诗,称意,王喜之。

荀鹤寒进,连败文场,甚苦,至是送春官。大顺二年,裴贽侍郎放第八人登科,正月十日放榜,正荀鹤生朝也。王希羽献诗曰:“金榜晓悬生世日,玉书潜记上升时。九华山色高千尺,未必高于第八枝。”又,《唐新纂》云:荀鹤举进士及第,东归,过夷门,献梁太祖诗句云:“四海九州空第一,不同诸镇府封王。”

是则荀鹤之受知于梁祖旧矣,不待田頵之笺问而始被遇也。)时田頵在宣州,甚重之。頵将起兵,乃阴令以笺问至,太祖遇之颇厚。及頵遇祸,太祖以其才表之,寻授翰林学士、主客员外郎。既而恃太祖之势,凡搢绅间己所不悦者,日屈指怒数,将谋尽杀之。苞蓄未及泄丁重疾,旬日而卒。

罗隐,(《唐才子传》:隐字昭谏。)余杭人。诗名于天下,尤长于咏史,然多所讥讽,以故不中第,大为唐宰相郑畋、李蔚所知。隐虽负文称,然貌古而陋。畋女幼有文性,尝览隐诗卷,讽诵不已,畋疑其女有慕才之意。一日,隐至第,郑女垂帘而窥之,自是绝不咏其诗。唐广明中,因乱归乡里,节度使钱镠辟为从事。开平初,太祖以右谏议大夫征,不至。魏博节度使罗绍威密表推荐,乃授给事中。年八十余,终于钱塘。(《涧泉日记》云:唐光启三年,吴越王表奏为钱塘令,迁著作郎,辟掌书记。天祐三年,充判官。梁开平二年,授给事中。

三年,迁发运使。是年卒,葬于定山乡。金部郎中沈崧铭其墓。)有文集数卷行于世。(《唐才子传》云:隐所著《谗书》、《谗本》、《淮海寓言》、《湘南应用集》、《甲乙集》、外集启事等,并行于世。《五代史补》:罗隐在科场,恃才傲物,尤为公卿所恶,故六举不第。时长安有罗尊师者,深于相术,隐以貌陋,恐为相术所弃,每与尊师接谈,常自大以沮之。及其累遭黜落,不得已始往问焉。尊师笑曰:“贫道知之久矣,但以吾子决在一第,未可与语。今日之事,贫道敢有所隐乎!且吾子之于一第也,贫道观之,虽首冠群英,亦不过簿尉尔。

若能罢举,东归霸国以求用,则必富且贵矣。两途,吾子宜自择之。”隐懵然不知所措者数日。邻居有卖饭媪,见隐惊曰:“何辞色之沮丧如此,莫有不决之事否?”隐谓知之,因尽以尊师之言告之。媪曰:“秀才何自迷甚焉,且天下皆知罗隐,何须一第然后为得哉!不如急取富贵,则老婆之愿也。”隐闻之释然,遂归钱塘。时钱镠方得两浙,置之幕府,使典军中书檄,其后官给事中。初,隐罢上中书之日,费窘,因抵魏谒邺王罗绍威,将入其境,先贻书叙其家世,邺王为侄。幕府僚吏见其书,皆怒曰:“罗隐一布衣尔,而侄视大王,其可乎!”绍威素重士,且曰:“罗隐名振天下,王公大夫多为所薄,今惠然肯顾,其何以胜!得在侄行,为幸多矣,敢不致恭,诸公慎勿言。”于是拥旆郊迎,一见即拜,隐亦不让。及将行,绍威赠以百万,他物称是,仍致书于镠谓叔父,镠首用之。)

仇殷,不知何郡人也。开平中,仕至钦天监,明于象纬历数,艺术精密,近无其比。光化中,太祖在滑,遣密王友伦以兵三万御幽州之师十余万,深虑其不敌,召殷问曰:“阵可行乎?”曰:“其十四日过禺中乎!”又问之,曰:“贼败涂地。”又曰:“既望,当见捷书。”果如其言,不失晷刻。太祖之在长芦也,诸将请攻壁,号令军中,人负藁二围,置千积,俄而云集。殷曰:“何用?”或以所谋告之,殷曰:“我占矣,不见攻壁象,无乃自退乎!”翼日,有骑驰报丁会以潞州叛,太祖令尽焚其藁而还,不克攻。开平中,殷一日朝罢,过崇政院,使敬翔直阁,翔问之曰:“月犯房次星,其逼若缀,是何祥也?”曰:“常度耳。”

殷欲不言,既过数步,自度不可默,乃反言曰:“三两日当有不顺语至,无或骤恐,宜先白上知。”既二日,陕府奏同州刘知俊闭关作叛。初,王景仁之出师也。

殷上言:“太阴亏,不利深入。”太祖遽遣使止之,已败于柏乡矣。殷所见触类如是,不可备录。然而畏慎特甚,居常寝默,未尝敢显言。纵言事迹,惟其语音,不可尽晓,以故屡贻责罚。后卒于官。

段深,不知何许人。开平中,以善医待诏于翰林。时太祖抱疾久之,其溲甚浊,僧晓微侍药有征,赐紫衣师号,锡赉甚厚。顷之疾发,晓微剥服色,去师号。因召深问曰:“疾愈复作,草药不足恃也,我左右粒石而效者众矣,服之如何?”

深对曰:“臣尝奉诏诊切,陛下积忧勤,失调护,脉代芤而心益虚。臣以为宜先治心,心和平而溲变清,当进饮剂,而不当粒石也。臣谨案,《太仓公传》曰:‘中热不溲者不可服石,石性精悍,有大毒。’凡饵毒药如甲兵,不得已而用之,非有危殆,不可服也。”太祖善之,令进饮剂,疾稍愈,乃以币帛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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