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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后魏光宅中原,颇以吏治为意。如明元帝神瑞元年,诏使者巡行诸州,阅守令资财,非自家所赍,悉簿为赃。二年,又诏刺史守令惰逋今年租调者,罚出家财以充,不得征发于民。太武帝行幸中山,免守宰贪污者数十人。神元年,以天下守宰多非法,精选忠良悉代之。太延三年,又诏天下吏民得告守令之不法者。是皆能整饬官吏,不至猥滥。及其末造,国乱政淆,权移于下,遂至宰县者多厮役,士流皆耻为之。入北齐,其风更甚。仆射元文遥深见其弊,奏县令乃治民之官,请革其选。于是密令搜扬贵游子弟,发敕用之,犹恐其披诉,乃召集神武门外,令赵郡王宣旨唱名,厚加慰谕遣之,士人为县自此始。(《元文遥传》)自是李仲举、卢昌衡等八人,以门资并见征用。仲举为修武令,人号曰宽明;昌衡为平恩令,人号曰恩明,时称卢李之政。(《李仲举传》)以亲民之官而寄之厮役,衰乱之朝何事蔑有,此亦可以观世变也。

按《晋书》赵王伦篡位时,奴卒厮役亦加爵位,每朝会貂蝉满座,时人语曰:“貂不足,狗尾续。”又《会稽王道子传》,孝武不亲万机,与道子酣饮,甘姆尼僧尤为亲昵,窃弄其权。许荣上疏曰,今台府局吏,直卫武官,凡仆隶婢儿取母之姓者,本臧获之徒,无乡邑品第,皆得用为郡守、县令云云。嬖人赵牙出自倡优,道子以为魏郡太守,茹千秋本捕贼吏,为谘议参军,是又在北齐以前故事也。

齐文宣帝能预知

齐文宣帝沉湎于酒,昏醉如痴,沉酣既久,遂亏本性。然时或发言屡中,故时人谓之神炅。尝问泰山道士曰:“吾得为几年天子?”答曰:“得三十年。”帝谓李后曰:“十年十月十日,得非三十乎?吾甚畏之。”果以天保十年十月十日崩。先是帝令邢邵为太子制名,名殷,字正道,文宣尤之曰:“殷家兄终弟及,正字一止,吾身后儿不得也。”邵惧,请改名,帝不许,曰:“天也。”因谓昭帝(即帝弟演。)曰:“夺时但夺,慎勿杀也。”后殷即位未一年,为孝昭所废,寻又害之。(俱《齐纪》。)定州城西门久闭不开,文宣过之,或请开门,文宣不许,曰:“当有圣人启之。”后隋文帝从周武平齐,除定州总管,至定州,开此门入,人莫不惊异,后果登大位。(《隋书》本纪)

北齐宫闱之丑

古来宫闱之乱,未有如北齐者。神武以草窃起事,本不知有伦理,魏庄帝后尔朱氏,荣之女也,建明帝后小尔朱氏,兆之女也,以及魏广平王妃郑氏名大车,任城王妃冯氏,城阳王妃李氏,皆魏宗室之妃,魏亡后,神武一一纳之。是开国之初,已肆情荡检。长子文襄(高澄)踵其淫风,以薛妻元氏有色,迎入欲通之,元氏正词哭拒,文襄使崔季舒送付廷尉罪之,陆操曰:“廷尉守法,须知罪状。”文襄怒,以刀环筑操。又高慎妻美,文襄挑之不从,衣尽破裂,奔以告慎,慎遂降西魏。慎妻不及从,入逆口中,文襄盛服见之,乃从焉。又纳孙腾妓元玉仪,封琅琊公主。玉仪姊静仪,黄门郎崔括妻也,文襄夺之,亦封公主,括由是见擢。文襄又与神武妃郑氏(即大年)私通,为婢所告,赖司马子如掩覆而事寝。文襄又于神武之妻蠕蠕公主,生一女。此文襄之所为也。文宣(高洋)篡位后,文襄后元氏居静德宫,文宣曰:“兄昔奸我妇,我今须报,乃淫于后。”崔修妻王氏,文宣幸之,纳为嫔。娼女薛氏,旧为清河王岳所好,寻入宫为嫔,又纳其姊,后帝知其曾与岳通,姊妹俱被杀。永安王浚、上党王涣,帝亲弟也,使苍头刘郁捷杀浚,即以浚妃妻之;冯文洛杀涣,即以涣妃妻之。凡高氏妇女无亲疏,皆令左右乱交之。帝又自呈露以示群下,此文宣之所为也。武成帝(高湛)践祚,以文宣后李氏有容德,逼与淫乱,曰:“若不许我,当杀尔儿绍德。”后惧从之,后有娠,绍德至阁,不得见,绍德愠曰:“姊姊腹大,故不见我。”(齐宫中呼母为姊姊。)后惭,由是生女不举。武成怒曰:“尔杀我女,我何为不杀尔儿。”遂对后筑杀绍德,并裸后而挞之,送妙胜寺为尼。武成又纳魏静帝嫔李氏、文宣嫔王氏及文宣所幸彭乐女、任祥女,皆为夫人。此武成之所为也。一门之中,父子兄弟俱荒于色如此,何以垂法,宜乎宫闱相习成风。如神武在时,郑妃已通于文襄,及殁后,蠕蠕公主亦为文襄所,而文襄后又为文宣所污,文宣后又为武成所污,甚至武成后胡氏,当武成时已与阉人亵狎,又与和士开握槊,遂通士开。武成崩后,后数诣佛寺,与沙门昙献通,僧徒至戏昙献为太上,后主闻太后不谨而未之信,见太后有二尼侍,召之,则男子也,于是尼及昙献俱正法。齐亡后,胡后入周,恣行奸秽。孝昭帝(高演)在位时,尚无秽行。其后王氏,齐亡后亦入周宫中,隋文帝作相,始放还山东。后主纬于宗族中尚无帷薄之丑,史谓其稍优于武成。然国亡后,其后斛律氏先废为尼者,改嫁元仁为妻。继后胡氏亦改嫁。所宠宫婢冯小怜,曾立为后,后主向周武帝乞之,武帝仍以赐后主。后主遇害,以小怜赐代王达,谮达妃几死。隋文帝以赐达妃兄李询,令著布裙配舂,询母逼令自杀。此妃后之辱也。又后主庶兄南阳王绰妃郑氏,入周宫,为武帝所幸。后主母弟俨妃李氏,曾进封楚帝后,至是亦改嫁焉。他如浚、涣之妃,为苍头所辱。神武又有子华山王凝,最孱弱,其妃王氏亦与苍头奸,凝知而不能禁。后事发,王氏赐死。可见北齐中之丑,本习为故常,恬不知怪,而天道之报施,所谓淫人妻女,妻女淫人者,亦昭然可见也。观后周诸帝后,当隋革命后,俱无失节者。孝闵帝后元氏,出居里第。武帝后阿史那氏,至开皇中殂。又后李氏,出家为尼,改名常悲。宣帝杨后,隋文帝女也,帝欲夺其志,不许。又有四后,朱氏、陈氏、元氏、尉迟氏,皆出家为尼,朱名法净,陈名华光,尉迟氏名华首,皆完节待死,绝无丑声。良由宇文泰开国时,早能尊用周礼,家庭之内,不越检闲,故虽亡国而无遗玷。然则整饬人物之主,可不纳身于轨物哉。

北齐百官无妾

《元孝友传》,疏言:“将相多尚公主,王侯率娶后族,故无妾媵,习以为常,举朝略是无妾,天下殆皆一妻。父母嫁女,必教之以妒,姑姊逢迎,必相劝以忌。以劫制为妇德,能妒为女工,自云受人欺,畏人笑我。”可见是时风俗如此。

按西汉时王吉上疏言,汉家故事,列侯尚公主,诸侯则国人承翁主,使男事女,夫拙于妇,逆阴阳之位,故多女乱,是汉时已有此陋习。

北齐有贤阉

北齐有宦者田敬宣,年十四五,好读书。既为阉寺,得暇便至文林馆,问书之外无他语。见古人节义事,未尝不感激沉吟。后主纬惧周师之逼,奔于青州,使之侦伺,为周军所获,问后主所在,绐曰已去。捶之,每折一肢,辞色逾厉,竟断四体而卒。宦寺之贤,世所传不过吕强、张承业,而不知尚有此人也,故特表而出之。

诵经获报

佛教在六朝时,最为人所信向。各史所载虽似近于怪妄,然其教一入中国,即能使天下靡然从风,是必实有耸人观听者,非徒恃谈空说寂也,今略撮于左。徐义为慕容永所获,埋其足于土中,将杀之。义诵《观世音经》,至夜,土开械脱,若有人异之者,遂奔于杨期。(《晋书》载记)宋王玄谟弃滑台,将为萧斌所杀,梦人告曰:“诵《观音经》千遍则免。”既觉诵之。明日,将就戮,忽传旨停刑。(《宋书 王玄谟传》)后魏崔浩非毁佛法,其妻郭氏敬好释典,浩怒,焚而投灰于厕中。后浩以史事族诛,人以为谤佛之报。(《魏书 崔浩传》)汉明帝时,西域以白马驮佛经送洛,因立白马寺,其经函形制古朴,世以为古物,历代宝之。韩贤故斫破之,未几,因战为败兵斫胫而死,论者谓因破经函致祸。(《北齐书.韩贤传》)魏孝文囚道人法秀,加以笼头铁锁,无故自脱。(《南齐书 魏虏传》)卢景裕系狱,至心诵经,枷锁自脱。时又有文人负罪当死,梦沙门教诵经,觉时如所梦诵千遍,临刑刀折,主者以闻,赦之,此经遂行,号曰《高王观世音经》。(《北齐书 卢景裕传》)张元以祖丧明,诵《药师经》,见盲者得视之言,乃请七僧,燃七灯,转《药师经》,誓以灯光普施法界。如此七日夜,梦老翁以金疗其祖目,三日后左目果明。(《北史 孝行传》)卢光从周文帝狩于檀台,帝遥指山上谓群公曰:“有所见否?”咸曰:“无所见。”光独曰:“见一沙门。”帝曰:“是也。”令光于沙门立处造浮图,掘基一丈,得瓦钵、锡杖各一,帝因立寺焉。(《周书 卢光传》)后梁甄玄成有罪当诛,萧誓不杀诵《法华经》人,玄成素诵,此经遂得免。后见之曰:“甄公好得《法华经》力。”(《甄玄成传》)此皆载于正史,未必尽诬。盖一教之兴,能耸动天下后世者,其始亦必有异人异术,神奇炅验,如佛图澄、鸠摩罗什之类,能使人主信之,士大夫亦趋之,是以震耀遍天下,而流布于无穷,不然则何以起人皈依也。然则史所记诵经获报诸事,或当时实有之,非尽诬也。今录《鸠摩罗什》及《佛图澄》二传于后。

鸠摩罗什在胎时,其母慧解异常,年七岁,母遂与同出家。罗什日诵千偈,偈三十二言,凡三万二千言,母亦自通。后专以大乘为化,学者皆师之。年二十,龟兹王迎之,其母辞去,谓罗什曰:“方等深教,不可思议。传之东土,惟尔之力。”母至天竺,道成,进登第三果。苻坚闻罗什名,密有迎之之意。太史奏有星见外国,当有大智入辅中国。坚遣吕光伐龟兹,谓光曰:“若获罗什,即骖送之。”光军破龟兹城,获罗什,俱还凉州。(光攻龟兹,夜梦金甲人飞出城外,光曰,此所谓佛也,胡神出,则城必破矣,遂攻克之。)光父子不信其道,姚光迎之入秦。罗什览中土旧经多有纰缪,兴乃使沙门僧等翻译传写。罗什好大乘,志在敷演,每叹深识者寡,惟为兴著《宝相》二论。兴赠以宫女,一交而生二子。诸僧多欲效之取妻,罗什聚针盈钵,谓诸僧曰:“若能效我食此者,乃可畜室耳。”因食针尽,诸僧愧服乃止。(吕纂尝与罗什围棋,杀其棋子,曰斫胡奴头。罗什曰,不斫胡奴头,胡奴斫人头。后纂为吕超所杀,胡奴,超小字也。事见《晋书》载记。)佛图澄诵神咒,能役使鬼神。腹旁有一孔,常以絮塞之,夜则拔絮,孔中出光照一室。又常至流水,则从腹孔中引出五脏六腑洗之,仍纳腹中。又能听铃音,占吉凶无不验。石勒召试以道术,即以钵盛水咒之,钵中出青莲花,光色耀目,勒以此信之。勒尝有意害澄,澄辄避去,语弟子曰:“若将军来召,则答云不知所在。”使者果然还报,勒惊曰:“吾有恶意,澄辄知之。”因悔思见澄。澄明旦造勒,勒问昨夜何避,澄曰:“昨公有恶心故避,今有善意故来。”襄国城外水源竭,勒问何以取水,澄曰:“今当敕龙取水。”乃至故泉源,烧香祝数百言,水泫然微流,有小龙随水而来,有顷水大至,隍堑皆满。段末波来攻,兵势甚盛,勒颇惧。澄曰:“铃音云,明日当擒末波。”已而果然。刘岳来攻,石虎拒之,岳保石梁坞,澄在襄国,忽曰:“昨日亥时岳已被执。”已而果然。刘曜攻洛阳,石勒将救之,澄曰:“相轮铃音云,秀支替戾冈,仆谷劬秃当,谓此行捉得曜也。”勒果擒曜。勒爱子斌暴死,勒告澄,澄取杨枝沾水洒之,执斌手曰:“可以起矣。”斌遂活。澄在邺,常遣弟子法常至襄国,途遇其弟子法佐,夜谈言及和尚。法佐归,澄即笑曰:“昨夜与法常共说汝师耶?”佐愕然愧忏。由是国人相语:“莫起恶心,和尚知汝。”澄之所在,莫敢向其方面涕唾者。澄将死,谓弟子法祚曰:“戊申岁祸乱起,己酉石氏当灭,吾及其未乱,先从化矣。”遂卒。后有人见澄入关,石虎掘其冢视之,惟有一石,恶之曰:“石者朕也,葬我而去,吾将死矣。”因遇疾而死,果大乱。

后周诏诰用尚书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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