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水心23岁,大学毕业,考上了研究生。
他21岁,大二。
那是怎样的相遇呢,火热的夏日,空气炙烤着大地,炙烤着海洋,炙烤着每个生命,以及非生命。
水心在学校等户口迁移证明,顺便做起了家教,赚点零花钱。
水心站在烈日下的树荫下,树荫是花花的,不够浓密。
用小石头压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中文系毕业,考上某某大学的研究生。专业知识扎实,诚实守信等等。
一位慈眉善目的阿姨,就被纸上工整的毛笔字吸引了过来,微笑着问了水心几个问题,便带水心去了家中。
水心的学生是位个子高高的女孩子。女孩子很开朗。
除了女孩子之外,还有一位客人,这客人,便是旺泽了。
高大,笔直,阳光,有李笑蔚式的明亮的笑。
旺泽学的是数学专业。
学中文的遇上学数学的,那是刀枪棍棒,你来我往,时而神采飞扬,时而阴云密布,忽而狂风暴雨。
起初,他们聊的是余秋雨。
旺泽那时来姨妈家探亲,小住,正读着余秋雨的一系列书:《文化苦旅》、《行者无疆》、《霜冷长河》。对余秋雨充满着无以复加的敬仰和佩服。
那水心,偏偏用中文系的偏激,说余秋雨是文化骗子,很多东西都是主观臆断,没有调查考证,写出来的。
旺泽便像马蜂被捅了窝,顷刻间,火山爆发。
水心看着旺泽气急败坏的样子,乐得笑出了声来:“瞧把你急的,用得着这样吗?不就是一个余秋雨吗。管得了吃饭,还是管得了上厕所,这些大事?”
旺泽也被逗笑了:“我不是以为你是学中文的么,你说话权威呀。可是那是我的偶像啊。”
“被呕吐的对象也叫偶像。”水心笑着说。
“无论如何,他也是博学多才,不读过很多书,能写出那么多字吗?对吧?”
水心点点头。
有人说,爱的开始,总是不由自主。爱的结束,总是说不清楚。
那个假期妙不可言。
阳光,沙滩,海洋,辩论,还有相识,相知。
美丽的日子总是不够长。
暑假快结束了,旺泽回家准备开学的事,水心也回家准备自己的读研的事情。
“记住,我会想你的,一直会。”
“嗯,我也会的。”
“05316777777,这是我的小灵通号。给我打电话啊。”
“05396666666,这是我家的电话。记得给我打啊。”
不能见面,但是网络和电话,仍把他们紧紧地连在一起。每天一个或者更多个电话,讲每天发生的高兴的事,讲小时候发生的事。当然,还有心中的思念。
有时候,水心会问:“你在意我们的年龄差距吗?”
旺泽说:“在意啊,在意我为什么不早几年从我妈的肚子里出来。”
水心笑:“你在你妈的肚子的时间可是固定的啊,没有办法解决啊。”
旺泽说:“我是个急性子。”
水心说:“我性子有点急,可是说话有时候很慢。”
“你说,我们是不是很般配啊。”
“哈哈……”
每一天,天都是蓝的,云都是白的,心情都是晴朗的,脸上都是喜悦的,灿烂的。
各自返回校园。
旺泽说:“山西人说话你能听懂吗?我担心你听不懂啊。”
水心说:“学校里一般都讲普通话,我们一位老师讲襄汾话,整天‘饿饿饿’,憋得我耳朵都大了,一句不懂啊。”
“好好和老师同学相处,记住,我想着你。”
“嗯,今天想我了吗。”
“嗯,想了,很想你。”
总之,这段纯真美好的爱情,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终于,他们都毕业了,一个研究生毕业,一个本科毕业。
在一起,是必然的。
所有的感动,悲伤,想念,都融化了。
而毕业,带来了相聚,还带来了矛盾。
水心说旺泽总是自以为是,以自我为中心,不顾及她的感受。
旺泽说水心太孩子气,太感性。
总之,当一个小矛盾出现,许多个矛盾便不约而至。
更何况,他们面临的是更残酷的现实问题——找工作。
旺泽是觉得自己很难找下理想的工作,想参加GRE考试,出国。
恰巧那时,水心的一位师姐,在韩国,正需要汉语老师。
旺泽说,去吧,我们各自都外面转一大圈,然后再回到这里,过我们的小日子。
水心一百个不愿意,不愿意分开。
而旺泽的计划,已经进入了实施阶段,每天跟着新东方上课,学习。
每天,水心买了饭,吃了一份,打包给旺泽送去一份。
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情绪低落。
偶然有一天,水心看到网上一则招聘信息。
于是,她迅速地买了车票,给旺泽发了条短信,然后告别了同学,向招聘的城市出发。旺泽没在意,回信给水心说:“面试完了再回来啊,我给你五天时间,五天之后,某人必须回到我身边。”
水心一直哭,一直哭。她回了条:“好吧。”
但是,内心知道,也许这辈子回不去了,这是选择,旺泽有权利选择出国,她自己为什么不能选择稳定的工作和生活呢。可是,为什么我这么这么的伤心呢?无法遏制的伤心,痛不欲生了。也许在心里,水心已经知道必须分开了。
分也就分了,也许痛过一阵子就结束了。
但是后来发生的事,让他们都始料不及,让年轻的,还是孩子的他们手足无措,气急败坏,彼此伤害,伤到骨髓。
那件事,水心,不愿再想,也不愿再提。
水心顺利成了一名老师。
后来,又阴差阳错,成了一名会计师。
旺泽,在水心心底成了一团气,慢慢地淡去,消失。
偶尔,伤口会在阴天的时候,隐隐作痛。水心也会强硬地把它逼走。
阳光灿烂的时候,水心还会对着阳光,灿烂地笑,心,却早已不是最初的水心。
梦里,那个人偶尔会不期而至,水心会泪眼婆娑,在黑暗中深深地叹气,天亮的时候,又笑逐颜开,将梦驱逐出自己的生活。
水心写过一首诗《沙与风》:
一缕风,
裹着一粒沙,
从海滩启程,
穿过马路,
越过草坪,
掠过孩子们清澈的眼眸。
树摇一团清影,
呼唤着风。
涤尽远足的尘埃,
饮一掬爽心的清。
于是,风攀上枝头,
沙跌落树影。
角逐中,
谁是沙,
谁是风,
谁又在摇着绿荫在等候?
似是而非的朦胧诱惑着许多的梦。
如果
风还是风,
沙还在海滩静候,
树还在安静地顾影。
此刻还会不会是彼岸的初衷?
现在
风又不知攀上了哪棵树的枝头,
树还在摇她的清影。
后羿留下的那只金乌,
眷眷地望着地球。
沙静静地抬头,
阳光照得满地亮晶晶,
搁浅的是心情,
远远地飘零。
这首诗,算是她对那段感情的最终的释怀吧。
日子如流水般向前奔走,人的心,总是由不得自己,跟着日子不得不向前奔走。
不晓得,在流水潺潺的彼岸,哪一处,会有一个宽容,善良,和水心谈得来,且彼此看着顺眼,交流顺心的人,会迎着水心的目光,牵起水心被岁月打磨的手,陪她一起向前走,无惧无畏,不离不弃。
那必定是今生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