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整顿漕运
“渐近贞观永徽之盛”是刘晏的动力,也是刘晏毕生追求实现的最高目的。第一个改革漕运的措施就是:将民运改为官办经营的官运。他免除劳役中指派的“租庸脚士”,充分认识到商品经济发展的形势,废除派役,进行雇用,采取官办经营的雇用船工水手,立即紧急从湖北、湖南调运粮食至扬州。过去漕运粮食,各州县都是叫富户督办漕运。这些富户俗称“船头”。
老百姓被派差役,被称为“租庸脚士”,被迫进行无偿劳动,效率低,损耗大。刘晏废除民运,进行官营,雇用船手,提高了船工的积极性,将他们组织起来进行漕运。为此,“支江船二千艘,每船受千斛,十船为纲,每纲三百人,篙工五十人。自扬州遣部将送至河陰”。(3)两千艘江船源源不断,往复运粮至扬州,采取军事化的组织方式,派部属漕卒每船三十人,十船为一纲,设立纲吏督押,派将士护送,防备沿途偷盗掠运,确保安全运输。根据长江、汴水、黄河、渭水分段执法,制定相宜措施,分别遣派官吏督察护迭,能者受奖,提拔升用。
为了尽快地修复汴水航道,刘晏没有征发一个丁男。他以转运使的身份行使职权,请河南副元帅派遣官军修堤清淤,又快又好地保证了汴河漕运的畅通无阻。
整顿漕运的第二个措施是:停止陆运,改进裴耀卿的分段运输法,全部漕运。如前所述,裴耀卿的分段运输法,主要是北运。裴耀卿罢相后,北运随即停止,又采取陆运。陆运怎么运呢?全程分为八递,需动用牛车一千八百乘,人运牛拉,劳人伤牛,耗费甚巨。不言而喻,运输费用,直到今天,也是水运、海运价格最便宜,运输成本费用低廉。在《新唐书》卷53中记述:“过去由润州陆运至扬子,斗米费钱十九。晏仑囊米而载以舟,减钱十五。”
这种“囊米而载”,对于潜运又是自古未有的改革。过去潜运,包括裴耀卿所进行的漕运都是散装,加上是分段运输,搬上搬下,粮食从扬州运抵长安,十得其八,损耗达到百分之二十。刘晏采取“囊米而载”,就是采用袋装运输,便利了分段运输的装卸,消除了运输的损耗,加快了运输的速度。《资治通鉴》卷226中高度评价刘晏的“囊米而载”的分段运输法:“先是运关东谷人长安者,以河流湍悍,率一斜得八斗,至者则为成劳受优尝。晏以为江、汴、河、渭水力不同,各随便宜造船,教漕卒,江船达扬州,汴船达河陰,河船达渭口,渭船达太仓,其间缘水置仓,转向受给。自是每岁运谷或至百余万斛,无斗升沈覆者。”粮食从扬州运抵长安,无斗升沉没水中,的确是奇迹。粮食进行大规模的袋装运输也是刘晏统辖漕运的一大创举,从湖南、湖北经长江到扬州,经运河、汴水、黄河,直到经渭水至长安,可以推断,袋装运输已经推向全国。由于袋装运输需要大量的麻袋、米袋,又必然刺激纺织业发展。刘晏的分段运输法使江船不入汴水,汴船不入黄河,河船不入渭水,水手在各自熟悉的河道行驶,既安全又迅速。
整顿漕运的第三个措施是:开辟黄河直运。俗话说:自古黄河不航船,至今也是如此。黄河号称中华民族的摇篮,是中国的母亲河。但黄河泥沙量大,河床流沙多变,流向飘忽不定。最困难、最艰巨、最危险的地段便是三门砥柱。黄河到这里变得不再温顺,而是凶悍湍急,几乎不能行船。这是刘晏漕运中遇到的最大难题。他骑马来到三门岸边,反复琢磨河船可否直过三门。原来裴耀卿为避开三门水险,于三门东置一粮仓,河船至此卸粮入东仓,然后陆运山路十八里至三门西仓,然后再下河船运至太仓,入渭水。仅此一段短短距离,粮食两上两下,费工费时,费力费钱。刘晏沿途访问黄河艄工,求问直运之法。其实,在一千三百多年前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刘晏所知,只有岸上用纤夫拉纤,船上撑篙。所幸十船为纲,每纲有三百人。在《新唐书》卷53中记述说,刘晏迅速调四川巴蜀、襄江的优质麻皮、竹条,编织坚韧的纤索,河船行至三门时,众人口呼船夫号子,岸上背纤,船上撑篙,闯过砥柱,直渡三门。至此,当年就漕运四十万占粮食输入关中,以后每年漕运淮米一百一十万石。
刘晏负责漕运,其运输速度是相当迅疾的。一次京师缺盐,盐价暴涨,代宗下诏“取三万斜以赡关中”。刘晏立即组织从江淮收购食盐,“自扬州四旬至都,人以为神”。(《新唐书》卷149《刘晏传》)从购买到装卸、运输,河运途经三千余里,四十天即能运达,足见其效率之高。效率高根本原因是废除摇役,实行雇佣制,调动了人的积极性,善于组织,善于理财,善于管理。对于河船、纤索,一旦发现破损,即刻予以换新。同时,将这些“朽索腐材代为佣薪”,使“物无弃者”,真可谓津打细算。这些朽索腐材在黄河上不能用,但仍可改做它用。由于刘晏对造船的船板选用务求坚实,因此有的人甚至拿淘汰的旧船板用来打棺材、盖房屋、做家俱等。
为了造出坚实的漕船,刘晏在造船领域进行了另一项重大改革。
整顿潜运的第四个措施:实行承包的雇佣制。
任何改革都需要配套进行。漕运离不开船。过去征用民船,大小不齐,新旧不一。特别是江船、河船,航运要求不同,船型船体也应根据要求来制造。刘晏下决心设官办造船厂,组织官办船队。他把目光又盯向了扬州。
扬州在汉代就是营造楼船的重要基地之一。至隋朝,隋炀帝在下江都之前,即令江都制造水殿龙舟。《资治通鉴》卷182中记载:“杨玄感之乱,龙舟水殿,皆为所焚,诏江都更造,凡数千艘,制造仍大于旧者。”可见扬州造船规模之大,技术之津。玄宗大宝元年(公元742年)改扬州为广陵郡,肃宗乾元元年(公元758年)又复改广陵为扬州。由于扬州扼运河入江之口,扬子江贯通南北、河网交错,联系各地主要靠水上交通,造船业随之兴起。
随着唐王朝的经济文化的发展,扬州己成为除长安之外最繁华的城市,连四川益州(今成都)也在其次,有“扬一益二”之誉,是造船业最发达的地区。
扬州造船,选料津细,船体轻坚。天宝二年(公元743年)扬州大明寺高僧鉴真大师东渡日本时,即在扬州东河造船,并由扬州大都督府仓曹参军李凑检校营造。可见,扬州当时已能营造大型的航海船只,也有颇具规模的官办造船厂。开元以后,江、淮粮食轻货漕运长安数量激增,所需船只也随之增加。《旧唐书·玄宗本纪》中记述道:开元九年(公元721年)七月,扬州、润州突遭暴风雨侵袭,树拔屋摧,漂损公私船肪一千余只。天宝十载(公元751年)八月,广陵郡遭到台风袭击,潮水陡涨,覆船竟达数千艘,其中大部分当是漕船,如连没有沉倾的船只计算在内,不难想象数量之多。然而,刘晏在扬州订造漕船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困难。江、淮地区虽未遭安史之乱的直接破坏,但扬州在上元元年(公元760年)发生了刘展之乱。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使邓景山是一文吏,兵败后,请平卢兵马使田神功率兵救助淮南,并以淮南金帛子女为贿赂。结果神功军进入扬州后,大掠扬州市民,为觅取财物,比屋发掘,穿墙掘地,城中抢掠略遍,仅阿拉伯、波斯等胡商被杀就有数千人。掠杀十余日方止,致使扬州遭到极大破坏,遍地皆灾。
第二年,上元二年(公元761年)二月,邓景山人朝京城,以太子詹事、赵国公崔园接任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使。如《老子》所言:“大兵之后,必有凶年。”由于刘展之乱和神功军的洗劫,百姓流离逃亡,农桑皆废。
是年九月,江、淮大旱,百姓饿殍载道,人相食。紧接着,在代宗宝应元年(公元762年),江、淮又暴发瘟疫,其悲惨景象令人震惊。独孤及在《吊道谨文》序中说:“辛丑岁(即上元二年)大旱,三吴饥甚,人相食。明年(即宝应元年)大疫,死者十七八。城郭邑居为之空虚,而存者无食,亡者无棺殡悲哀之送,大抵虽父母妻子,亦啖其肉而弃骸骨于田野,由是道路积骨相支撑枕藉者弥千里。”(5)这种富庶江南悲惨景象的真实记录在唐王朝可谓绝无仅有。江南连遭兵祸、旱灾、瘟疫的袭击,其原因虽与上年大旱天灾有关,但主要是兵祸造成。崔园到扬州接任后,为官简肃清廉,体恤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