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书以序冠篇首,葢一篇总是一意,故可也。论、孟一章是一意,不相附属,故记者但取其中三两字以为名,如学而、为政、梁恵王、公孙丑之类,非作者之意也。杨子法言随问而答,论、孟之体耳,而各取首章之意以为序曰譔某篇,无乃失其宜欤。
前人以杜预、颜师古为邱明、益(孟)坚忠臣,近世赵尧卿、文伯起之于东坡亦以此自任。予谓臣之事主,羙则归之,过则正之,所以为忠。观四子之所发明补益,信有功矣,然至其失处,亦往往护讳而曲为之说,恐未免妾妇之忠也。
外记,通鉴之赘也。道原初劝温公始于上古,或自尧、舜。公曰:平王以来,事包春秋,孔子之经不可损益。又劝其始于获麟之歳,则曰:经不可续也。道原既称其可法而卒为此书,葢好名而不自禁,因之托附以传世耳,观其序可以见矣。然勉强牵合,至取战国诸子谬妄之说,以实其事,固不若不作之愈也。
司马贞史记索隐其所发明不为无补,然所失亦多。至述赞诸篇,殊不足观,葢为蛇画足,欲益而反弊者,顾乃髙自矜夸,讥子长之未周,岂不可笑哉。
语、孟之书本无篇次,而陋者或强论之,已不足取。司马贞述史记以为十二本纪,象歳星之一周;八书法天时之八节;十表放刚柔十日;三十世家比月有三旬;七十列传取县车之暮齿;百三十篇象闰余而成歳;妄意穿凿,乃敢如此,不已甚乎?
史记评驺衍云,或言伊尹负鼎而勉汤以王,百里奚饭牛车下而缪公用霸,作先合然后引之大道,驺衍其言虽不轨傥,亦有牛鼎之意乎,所谓牛鼎即上饭牛负鼎之事耳,而贞解为函牛之鼎,云衍之术迂,大若大用之有牛鼎之意,何其曲也。
东坡之解经,眼目尽髙,往往过人逺甚,而所不足者,消息玩味之功,优柔浑厚之意,气豪而言,易过于出竒,所以不及二程派中人。
王安石书解其所自见而胜先儒者纔十余章耳,余皆委曲穿凿出于私意,悖理害教者甚多,想其于诗于周礼皆然矣,谬戾如此,而使天下学者尽废旧说以从已,何其好胜而无忌惮也。
宋人解书者,惟林少颖眼目最髙,既不若先儒之窒,又不为近代之凿,当为古今第一,而迩来学者但知有夏僎,葢未见林氏本故耳,夏解妙处大抵皆出于少颖,其以新意胜之者数也。
张九成谈圣人之道,如豪估市物,铺张夸大,惟恐其不售也,天下自有公是公非,言破即足,何必呶呶如是哉。论、孟解非无好处,至其穿凿迂曲,不近人情,亦不胜其弊矣。
吕东莱自谓左氏博议乃少年场屋所作,浅狭偏暗,皆不中理,力戒后学诵习而终身刻意者,读诗记、大事记二书而已。以予观之,博议虽多浮辞,而其所发明往往出人意表,实有补于世教。读诗记乃反平常,无甚髙论。大事记非不简古,然不作亦可也。
东莱谓学者所当朝夕从事者,程氏易传、范氏唐鉴、谢氏论语、胡氏舂秋。予素不明易,程氏传未敢知;若谢氏、胡氏之书,尝畧观之,大抵喜为凿说,过正者多;惟唐鉴实为纯粹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