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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戶政三十錢幣上(2)

銀幣論一

馬敬之

天下之大害曰饑寒。天下之大利曰菽粟。曰布帛。菽粟極圭撮。布帛極分寸。權之以錢幣。交易始鬯。銀幣者。權錢幣者也。利宜與錢分行。明中葉國賦顓徵銀。迄 本朝銀幣遂盛。乾隆嘉慶間。隩區廣郡婚喪之囗佽。賓友之惠詒。匪銀幣意若嗛。天下之幣。乃壹出於銀。乃以錢權銀。今置數者其前。銀所欲也。錢所欲也。菽粟布帛所欲也。然菽粟布帛。提挈蹇頓。即以今制錢準之。緡若重七觔。一人所勝率二十緡而止。或數百緡數千緡。則非舟車運般。末由致遠。奔走天下。惟銀幣乎。銀幣生。錢幣病。菽粟布帛死。貲累鉅億。緘束扃鐍。囊橐筐篋焉。便官吏。便商賈。便盜賊。官吏商賈盜賊便。吾農吾氓彌甚不便。今夫不便而輾轉而已得銀。猶可說也。坑冶之設。向兼采銀。厥今永行禁閉。市舶之集。向資來銀。厥今反虞透漏。禁閉嚴。銀源絕。透漏多。銀流決。而又釵釧銷鎔去其一。杯箸鑲嵌去其一。椎箔研泥及雜物塗毀去其一。是故銀幣耗。農夫織婦。畢歲勤動。低估以售之。所得之錢。不可輸賦。更進而權銀。近日鄉中。并未聞以銀糶買者。日復一日。錢并壅於商賈。不能得銀且不能得錢。金之用珍於銀。天下不憂金之秏者。國家制幣。在銀不在金也。錢之用浩於銀。天下不計錢之秏者。鼓鑄未停。抑供億所亟。在銀不在錢也。譬諸身。菽粟布帛。心膂也。錢。血脈也。銀。指爪毛髮也。譬諸家。菽粟布帛。父母也。錢。子弟也。銀。傭隸婢妾也。先指爪毛髮傭隸婢妾。而後血脈子弟。吾見心膂之堙鬱。父母之軒囂而已矣。以錢權銀。菽粟布帛益賤。銀益難得。天下之人。駸駸乎背棄閭井。騖為商賈。必至愚至劣者。自念孱懦。姑隱忍緣隴甽而甸園廬。而氣固囂然其不靖。官吏則貪冒橫城府。盜賊則攘奪橫江湖。遲之數十年。恐釋耒而倚市。投杼而刺文者。尚良民焉耳。易則曰。物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又曰。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處極敝之時。而不思變通之術。節制之經。坐令上虧帑藏。下毒黔黎。有志之士。所欲搤掔而抵掌也。宋熙寍中。張方平疏言。比年公私交困。并苦乏錢。農民皆變轉穀帛。輸納見錢。錢既難得。穀帛益賤。人情窘迫。謂之錢荒。方今天下。豈不謂之銀荒者與。

銀幣論二

馬敬之

救銀幣之秏。不在不用銀幣也。天之所施。地之所生。凡濟於用。英君囗相。方將輟宵旰。創起宣導之。矧乃銀幣。天下不廢銀幣斷斷矣。譚者顧踵沿。囗云古未嘗以銀為幣。魏源氏近之達者也。其軍儲篇亦云。宋明以前銀不為幣。此惟漢書食貨志。稱秦并天下。幣為二等。而珠玉龜貝銀錫之屬。為器飾不為幣爾。太皞始鑄金。禹湯鑄歷山莊山之金。不必其銀不必其非銀矣。荊揚貢金三品。梁州銀鐵并貢。爾雅白金謂之銀。其美者謂之鐐。不必其幣。不必其非幣矣。漢武帝元狩四年。造白金及皮幣。少府多銀錫。又造銀錫白金。其後官鑄赤仄。白金稍賤。民弗寶用。貢禹上諫。宜罷采珠玉金銀鑄錢之官。亡復以為幣。王莽即真。溺信圖讖。忌劉金刀。乃罷錯刀契刀五銖錢。更作金銀龜貝錢布之品。名曰寶貨。其銀貨二品。則朱提八兩為一流。直一千五百八十。他銀一流直千。晉武帝保定元年。河西諸郡。或用西域金銀之錢。如今洋錢通典。梁初交廣之域。全以金銀為貨幣。韓愈奏。五嶺買賣一以銀。元稹奏狀。自嶺以南。以金銀為貨幣。雖遐陬僻壤。兼之市舶。銀未通行。固為幣矣。源又云。銀礦開采。唐以前史書從無其事。而下篇引周禮。人掌金玉錫石之地。而為之厲禁以守之。若以時取之。則物其地圖而授之。巡其禁令。謂冶坑開閉禁令之始。庸當時獨遺銀耶。後魏宣武延昌三年。有司奏長安驪山有銀囗。二石得銀七兩。其秋恆州上言。白登山有銀囗。八石得銀七兩。錫三百餘觔。其色潔白。有逾上品。詔并罷常令采鑄。云從無其事何耶。貞觀初。侍御史權萬紀上言。宣饒二州銀大發。采之歲可得數百萬緡。帝以專言稅銀之利。黜萬紀。一時媺意。千古經制乎哉。道不變者也。法世變者也。變法以牟利。害即階。變法以斥害。利即祚。錢。子也。菽粟布帛。母也。母可權子。子可權母。例錢於銀。銀子而錢母。錢幣不可權銀幣。錢幣權銀幣。錢幣瘉輕。菽粟布帛瘉輕。管商把牢盆。蕭留典會計。不能使裕矣。而況材管鑰。量斗筲。詰以大計。弱哂強罵。一二畸儒碩士。罔顧事勢之宜與否。矯枉偏持。務伸己說。徑行其說。其不毒天下也幾希。畢初所聞。可以關其口而奪之氣矣。

錢幣議

丁履恆

洪範八政。一曰食。二曰貨。食者。農殖嘉穀可食之物。貨者。布帛可衣。及金刀龜貝。所以分財布利。通有無者也。古者日中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太公立九府圜法。錢之為用始博。自漢及唐。上下通行之貨。一皆以錢。而未嘗用銀。故唐憲宗詔書。有銅者可資於鼓鑄。銀者無益於生人之語。至宋仁宗詔諸路歲輸緡錢。福建二廣易以銀。蓋以嶺南民間用金銀為貨幣故也。金史食貨志。舊例銀每鋌五十兩。其直百貫。民間或有截鑿之者。其價亦隨低昂。遂改鑄銀名承安寶貨。一兩至十兩分五等。每兩折錢二貫。公私同見錢用。此為上下用銀之始。然其時銀皆鑄成。特與見錢權其輕重。而未嘗纖屑銖兩。施諸貿易也。前明洪武中。禁民間不得以金銀為交易。違者治罪。有告發者。就以其物給之。其後以各路歲解稅課錢鈔。有道里險遠者。許易金銀以進。於是江南諸省。存留倉糧。亦隨賣銀。準折官軍糧俸。而上下公私。無不用銀者矣。夫銀者產於山而出於囗。其色澤本有不齊。及民間鎔鑄為用。又或羼和鉛銅。遂至良窳揉。雖巧估不能辨其分數。今日上下通行之銀。謂之紋銀。自足色以至九二三成不等。民間市用之銀。謂之元絲。自九五以至七八成不等。其鑽鉛灌銅偽造者。又不在此數。若夫稱銀之平。所至之處。各自不同。每銀一兩。輕重相懸。至於六七分不等。每百兩即相懸至於六七兩。雖官府不能比而一之。由是五都四達之區。一二精計算之儈。中市而立之肆。為市者持銀而入。主肆者就其銀目之。曰此若干色。取稱而平之。曰此若干分兩。雖欲與為低昂。不可得也。且銀價之與錢價。其時上時下。亦自主肆者定之。今日銀一兩直錢幾。明日或加於昨。或減於昨。為市者不能違也。今自內外百官之廉俸。營伍弁兵之乾餉。以及採儲倉穀。購買物料。 朝廷經制。自有定額。迨支發之銀施於實用。則盈絀之數一。市儈得以持之。甚至州縣徵收地丁錢糧。市儈亦得操其盈絀之數。何則。 國家定例。民間完納正課。本應按照額徵科則。封銀投櫃。但民間應完之銀。不免分釐毫忽。各有畸零。稱兌錙銖。辨視銀色。不無出入折耗。農家力田。以穀售錢。又無從得銀。與其持錢買銀。受制於市儈。無甯將錢折銀。受成於官府。地方官亦遂不能不收納制錢。以從宜便。及至將屆奏銷之期。所徵之錢。必需易銀批解。在通都大邑。出銀本多。或可照市價收買。至於僻小州縣。境內所存之銀。止有此數。則市儈故昂其值以乘其急。往往有今日批解錢糧。而明日銀價驟下者。地方官吏慮其如此。當夫定價徵收之日。不得不多加其數以備折閱。不肖者遂因而生心。倍稱浮折。豈非市儈得操盈絀之極獘歟。嘗考古之為貨。本所以通輕重之權。國語單穆公曰。民患輕則為作重幣以行之。於是有母權子而行。民皆得焉。若不堪重。則多作輕而行之。亦不廢重。於是有子權母而行。小大利之。此誠千古錢貨要領。

當日所以諫景王鑄大錢者。特慮廢輕作重。將使民失其資故也。後王卒鑄大錢。文曰寶貨。肉好皆有周郭。漢志稱其勸農贍不足。百姓蒙利。蓋景王納單旗之言。鑄大錢而不廢輕。子母並用。故蒙其利也。歷代鑄錢。輕重不一。惟隋開皇五銖。及唐武德開元通寶。最為得中。今制錢積十枚重一兩。正合其數。若更製金銀重幣。各二品。金一兩者直制錢二十千。五錢者直十千。銀重八錢者直制錢千。四錢者直五百。面幕刻清漢文。周郭刻龍馬龜貝。以杜鎔摩之獘。又鑄純銅當百當五十大錢。與現行制錢相權並用。仍發所製重幣。收買民間金銀。俟通行既囗。下令市肆商非官製錢不許私用金銀貿易。用者科以違制之罪。官府報銷徵收銀數。通令易兩以千。易錢以百。易分以十。易釐以文。毫忽以下。凡有畸零。概從一文起數。將見數年之後。天下金銀。盡歸於上。利權既一。國用日臻饒裕。而市儈不得操奇贏以困士農。則民俗漸趨醇樸。謹權和鈞。無煩法制禁令。薄海咸樂大同矣。

銀荒小補說

包世臣

天下之苦銀荒久矣。本年五月。江西省城銀價。長至制錢一千。兌庫紋六錢一分。是銀每兩為錢一千六百三十餘文。下邑不通商處。民間完糧皆以錢折。新喻現行事例。每錢糧一兩。櫃收花戶錢一千八百八十五文。除歸外紙飯辛勞錢五十八文。實歸官錢一千八百二十七文。定例制錢一千。准庫紋一兩。老幼皆知。今花戶完正銀一兩。連耗至用錢一千八百八十餘文。不為不多。況兩三年內年穀順成刈穫時。穀一石。僅值錢五百上下。現當青黃不接。而穀價仍不過七百數十文。是小民完銀一兩。非糶穀二三石不可。民何以堪。然有司徵銀一兩。加一零三耗。又派捐款銀一分。司銀號三分六釐。外添平三釐。道款雜款。視司正款幾於倍之載錢上省。水腳人工。投批挂號。領庫收。鄉征官吏薪飯錢徵各友脩薪節禮。合需銀一兩一錢七分零。方敷解正銀一兩之用。是征正銀一兩。官實賠錢八十餘文。即以新喻額征四萬三千餘兩計之。歲須賠錢三千四五百千文。官何以堪。若必以賠累之故。勒增錢數。民力既不能勝。情勢必生窒礙。竊謂錢為 國寶。自古公私皆以為幣。自前明中葉。始以銀為幣。以便輸轉。因緣三四百年。公私之幣。專屬於銀。賓主倒置。以錢從銀。此非專重錢幣。使銀從錢。不能力挽頹波。僕於答王亮生書備細言之。然其事非心膂輔。造膝輸忠。不能舉行也。至疆吏所可為力者。則亦有說。查各省正供。年額四千萬兩。除去民欠報撥之數。每年不過千七八百萬兩。是外省存留。與起運幾相半也。部餉甘餉貴餉等項。萬不能不解銀。至如本省公項壇廟祭品文武廉俸兵餉役食。私用則延請幕友捐攤紙飯衙門陋規漕務兌費。斯在受者仍皆以銀易錢應用。故出入之利。皆歸錢店。使市儈操利權以上困官而下困民。若照舊章銀數。按月依市價折錢給送。並不短剋圖便宜。諒無不可行者。先由司核明應支解之數。分別飭知各州縣每忙解銀若干。解錢準銀若干。查向來省城銀價。總以五月奏限。及歲底兌軍之時為極高。以各州縣皆運錢來省兌銀故也。江浙兩省。故無省倉。與江西情形稍異。其餘地方應用之項。大略無殊。若江浙兩楚與江西六省疆吏。札商定稿。合詞得請。唯各營去省遠近不一。解送錢文。運腳較重。斷不能責營員自備。又不可令州縣外加。查銀號例有火耗規費。以錢上庫。則火耗一項。可提貯以備運解兵餉腳費。弁兵亦無可藉口矣。如是。則六省所減用銀之數。幾及千萬。歲計有餘。銀價不患其不減。錢價不患其不增。而穀價亦不嫌其太賤。於官於民。不無小補。道光十九年六月六日記。

銀貴不足害說

周騰虎

天下之貧富在衣食而不在貨幣。貨者。權物者也。物足。則貨幣足矣。古者金銀錢幣。少於今遠甚。史記曰。吳越無千金之家。後漢士孫奮有錢億七千萬。至富聞京師。億七千萬。今十七萬緡錢耳。以今銀直準之。袛十萬銀耳。未足甚罕。此皆貨幣少之明徵。然當時。不患貨幣之少者。物皆輕賤。故漢盛時。斗米僅值錢數文。非物之大異於今也。幣少而貴。理勢然也。此猶古事。近今之世。莫過明代。明代用兵。撥餉無千萬者。天啟崇禎之時。天下已凋獘。而江南紋銀一兩。猶準米兩石。此皆幣少而貴之明驗也。夫明萬歷之時。天下處處開礦。歲入或十百萬。其時之富。並未能逾於永宏宣正之時。銀多則賤也。 國家數十年之前。銀多而賤。數年以來。銀少而貴。人皆咎於紋銀出洋。以為大慮。不知不足慮也。向者銀足之時。一兩僅值錢六七百。今者一兩。率準錢千五六百。夫銀多則折價以平錢。銀少則昂價以適用。其用一也。銀質雖去。銀用仍留。何損於中國哉。中國之貧富。在於衣食。今者戶口繁盛。加以水旱不時。物力大絀。故凡百貨價莫不十倍於昔。故往者用銀十萬。今非百萬不足矣。夫天地物力。止有此數。就令泰山之石。變而為金銀。滄海之波。溢而為錢幣。猶不能權甚絀之衣食也。而乃欲斤斤於紋銀哉。今即以米價而論。白米一石。率準銀二兩四錢。以至三兩不等。準錢三千七八百。以至四千餘不等。假令天下豐熟。百物饒裕。如 國初康熙雍正乾隆之時。白米一石。準銀三四錢。則三四錢之銀已當如今三四兩之用。則百萬便可抵千萬之用。此理推之。百物無不皆然。則銀幣將不勝其用。就令年年出洋。中國仍饒裕也。何足為病哉。故曰在衣食而不在貨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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