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司徒芝邻方伯藩秦时,体素肥。时各省提拔军饷,员弁充集会垣,而库款支绌,芝翁忧形於色。至夏,得痴呆病。坐卧不安,时而独言独语,时而浑身痒搔。又合眼则睡,睡则梦二鬼在前:一自缢者,索挂於项;一无首者,以手提头,发蓬蓬,血模糊。以是,不能独卧,不接属员者十余日。延医治之,皆曰冤业,恐不起。又易一医,则曰心血亏损,用天王补心丹,饮食顿减,及饬门者请余,余入见,则曰:病至此,恐不能治,但请君决之,果何经受病,须详悉言之,勿隐护也。按其脉,则六部弦缓而滑,寸部浮取尤甚,知是痰证,乃启芝翁曰,大人乃脾湿停痰,又加以劳倦伤脾,心火浮动,以致痰涎绕心包络,故时迷时悟,平时必喜唾痰,唾则胸腹宽舒。此时痰涎停结,必不能唾。且时而发烦,时而动躁,时而口渴,时而心颤并手足,时而二便不利,皆痰为之。芝翁曰:二鬼何物?余曰:二鬼亦神魂烦乱所致,其实无之,大人不必多虑。病虽多端,卑职保能愈也。芝翁喜,问服何药?余曰:大人病非汤药可疗,须先以矾郁丸吐之,次以控涎丹通之,再多服去痰健脾诸药则无虑矣。芝翁急索矾郁丸,余以此药市中多无,乃制而送之。服数粒,则刻许而吐痰絮胶粘,色兼青黑,自谓心境顿开,欲再服,余曰:痰已吐,再服恐伤胃气。继以控涎丹投之。两日后,设便饭邀余,扶杖告余曰,两夜二鬼不见,神气亦清,君之高名实所佩服,敢问不治成何症?余曰,若不治,不癫则痫,甚则成痰厥。其幕友皆来周旋,饭后面归。不数日,余以内艰、闻讣回籍辞丧。至八月,芝翁以官钱案发,奉旨革职。案定,其阍人黄五绞死,就刑之际,芝翁闻之,痰厥而殁于馆。后小梅来书,犹道芝翁之死如君言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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