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
戴人曰。昔庄先生治一人。以喜乐之极而病者。庄切其脉。为之失声。佯曰。吾取药去数日更不来。病者悲泣。辞其亲友曰。吾不久矣。庄知其将愈。慰之。诘其故。庄引素问曰。惧胜喜。可谓得元关者也。然华元化以怒郡守而几见杀。文挚以怒齐王而竟杀之。欲活他人。反戕厥躬。悲夫。
戴人路经古亳。逢一妇。病喜笑不止。已半年。众医治之术穷。戴人以沧盐成块者二两余。火烧通赤。放冷研细。以河水一大碗。同煎三五沸。稍温。与饮之。以钗探咽中。吐去热痰五升。次服火剂。火主苦。解毒汤是也。不数日而笑定矣。内经曰。神有余则笑不休。
所谓神者。心火是也。火得风而成焰。即笑之象也。
怒
项关令之妻。病怒。不欲食。常好叫呼怒骂。欲杀左右。恶言不辍。众医处药。半载无功。戴人视之曰。此难以药治。乃使二娼。各涂丹粉。作伶人状。其妇大笑。次日又令作角抵。又大笑。复于其旁。常以两个能食之妇。夸其食美。此妇亦索其食一尝之。不数日。怒减食增而瘥。
丹溪治一妇人。年十九岁。气实。多怒不发。忽一日大发叫而欲厥。盖痰闭于上。火起于下。上冲故也。与香附末五钱。甘草三钱。川芎七钱。童便、姜汁煎。又与青黛、人中白香附末为丸。稍愈。后大吐乃安。复以导痰汤加姜炒黄连、香附、生姜。下当归龙荟丸。
忧
丹溪治陈状元弟。因忧病咳唾血。面黧色。药之十日不效。谓其兄曰。此病得之失志伤肾。必用喜解。乃可愈。即求一足衣食之地处之。于是大喜。实时色退。不药而愈。由是而言。治病必求其本。虽药中其病。苟不察其得病之因。亦不能愈也。
徐书记有室女。病似劳。医僧法靖诊曰。二寸脉微伏。是忧思致病。请示病因。徐曰。
女子梦吞蛇。渐成此病。靖谓有蛇在腹。用药专下小蛇。其疾遂愈。靖密言非蛇病也。因梦蛇过忧成疾。当治意而不治病耳。
思
一富家妇。伤思虑过甚。二年不寐。无药可疗。其夫求戴人诊之。曰。两手脉俱缓。此脾受之也。脾主思故也。乃与其夫以怒激之。多取其财。饮酒数日。不处一方而去。其妇大怒。汗出。是夜困眠。如此八九日不寤。自是食进。脉得其平。
一女新嫁后。其夫经商二年不归。因不食。困卧如痴。无他病。多向里床坐。丹溪诊之肝脉弦出寸口。曰。此思男子不得。气结于脾。药难独治。得喜可解。不然。令其怒。脾主思。过思则脾气结而不食。怒属肝木。木能克土。怒则气升发而冲。开脾气矣。其父掌其面。呵责之。号泣大怒。至三时许。令慰解之。与药一服。即索粥食矣。朱曰。思气虽解必得喜。庶不再结。乃诈以夫有书。旦夕且归。后三月。夫果归而愈。
丹溪曰。一蜀僧出家时。其母在堂。及游浙右。经七年。忽一日。念母之心甚切。欲归无腰缠。徒尔朝夕西望而泣。以是得病。黄瘦倦怠。时僧年二十五岁。太无罗先生见之。令其隔壁泊宿。每日以牛肉猪肚甘肥等。煮糜烂与之。凡经半月余。且时以慰谕之言劳之。又许钞十锭作路费。曰不望报。但欲救汝之命耳。察其形稍苏。脉稍充。与桃仁承气。一日三帖下之。皆是血块痰积。方止。次日只与熟菜稀粥将息。又半月。其僧遂如故。又半月有余。
与钞十锭。遂行。
〔附〕有士人观书忘食。一日有紫衣人立前曰。公不可久思。思则我死矣。问其何人曰。我。谷神也。于是绝思而食如故。
悲
一妇无故悲泣不止。或谓之有祟。祈禳请祷不应。许学士曰。金匮云。妇人脏燥。喜悲伤欲哭。象如神灵所作。数欠伸者。甘麦大枣汤主之。用其方十四帖而愈。盖悲属肺。经云在脏为肺。在志为悲。又曰。精气并于肺则悲是也。此方补脾而能治肺病者。虚则补母之义也。
息城司侯。闻父死于贼。乃大悲。哭罢。便觉心痛。日增不已。月余成块。状若覆杯。
大痛不任。药皆无功。乃求于戴人。戴人至。适巫者在其旁。乃学巫者。杂以狂言。以谑病者。至是大笑不忍。回面向壁。一二日。心下结硬皆散。所谓喜胜悲。内经自有此法也。
资生经曰。王执中母久病。忽泣涕不可禁。知是心病也。灸百会而愈。后遇忧愁凄怆者灸此穴。无不愈。
恐
高逢辰表侄。尝游惠山。暮归。遇一巨神卧寺门。恐惧奔避。自是便溺日五六十次。周恭曰。惊则心无所倚。恐则伤肾。是为水火不交。二脏俱病。故其所合之府受盛失职。州都不禁矣。
震按此证当死。或用参、囗温补之药以图侥幸。
惊
卫德新之妻。旅中宿于楼上。夜值盗劫烧舍。惊坠状下。自后每闻有响。则惊倒不知人家人辈蹑足而行。莫敢冒触以声。岁余不痊。医作心病治之。人参珍珠及定志丸。皆无效戴人见而断之曰。惊者为阳。从外入也。恐者为阴。从内出也。惊者。为自不知故也。恐者。自知也。足少阳胆经属木。胆者。敢也。惊怕则胆伤矣。乃命二侍女执其两手于高椅之上。当面前下。置一小几。戴人曰。娘子当视此。一木猛击之。其妇大惊。戴人曰。我以木击几。何必惊乎。伺少定击之。惊少缓。又斯须。连击三五次。又以杖击门。又暗使人击背后之窗。徐徐惊定而笑。曰。是何治法。戴人曰。内经云。惊者平之。平者常也。平常见之必无惊。是夜使人击其门窗。自夕达曙。寝息如故。夫惊者神上越也。从下击几。使之下视。所以收神也。从此遂愈。
王中阳治江东富商。自奉颇浓。忽患心惊。如畏人捕之。闻脂粉气即遗泄。昼夜坐卧。
常欲人拥护方安。甫交睫。即阳动精滑。遍身红晕紫斑。两腿连足浸淫湿烂。脓下不绝。饮食倍常。酬应不倦。累医不效。王诊得六脉俱长。三部九候往来有力。两手寸尺特盛。猝难断证。因问之。商告曰。某但觉虚弱无力。多惊悸。及苦于下元不固。两腿风疮。
侍奉皆赖妇人。而又多欲不能自禁。奈何治之。王曰。时医必作三种治。一者治惊悸。二者治虚脱。三者治风疮。以余观之。只服滚痰丸。然后调理。满座愕然。王曰。此系太过之脉总是湿痰为病。与火炎水涸。神怯精伤者。本异标同也。逐去痰毒。不必缕治。服丸三日脉稍平。曰。君连年医药不效。反增剧者。不识虚实。认假为真故也。再令服三次。越五日。脉已和。不言惊悸之苦。但求遗泄之药。王用豁痰汤加茯苓煎服。月余诸证悉减。乃用泥金膏。以新汲水调敷两腿。干则再上。周时洗去。则热气已衰。皮肉宽皱。然后用杖毒活血方。调敷全愈。
震阅洞虚子原案。曰。此系太过之脉。心肾不变。又曰。水火亢行。心不摄血。运于下不能上升。凝于肌肤。日久湿烂。与火炎水滥。神不宁阳频泄者。本同标异也。其词涩而义晦。不如曰湿热生痰。上壅下注。反觉径捷。故僭改之。再查豁痰汤。亦逸人自定。乃以小柴胡汤去姜、枣。加紫苏、薄荷、羌活、陈皮、浓朴、枳壳、南星。云治一切痰疾。与滚痰丸相副。或以前胡易柴胡。其泥金膏。则用阴地上蚯蚓粪三分。熟皮朴硝二分。同研细。水调敷。杖毒活血方。则用蛇床子、光草乌、火囗炉甘石、枯矾、槟榔、花粉、绿豆粉、凌霄花、赤石脂、白石脂、大蓟根叶、小蓟根叶为末。另煎大黄汁调敷。云治杖疮奇妙。
〔附〕一富室子弟。因忧畏官事。忽患恶闻响声。鞋履作声。亦即惊怖。有事则彼此耳语而已。饮食自若。举动无差。王令服滚痰丸二次。即能起坐应酬。再以豁痰汤、分心气饮相间服之而愈。分心气饮者。乃二陈汤加紫苏、羌活、桑白皮、肉桂、青皮、腹皮、木通赤芍也。
又一人因相识官员为事。猝为当道直入其室搜索。男人即惊死。其妻须臾苏省。失志颠倒。弃衣摸空。王亦令服滚痰丸二次。下咽即睡。次夜又一服。仍用豁痰汤加枳实。服数日即安。
张路玉治河南督学汪缄庵媳。产后病虚无气。洒洒然如惊。常时咳青黑结痰。欲咳则心中囗大动。咳则浑身麻木。心神不知所之。偶闻一声响。则头面哄热。微汗。神魂如飞越状。专事妇科者。屡用补养心血之剂。罔效。虚羸转剧。邀张诊之。脉浮。微弦而芤。独左寸厥厥动摇。此必胎前先伤风热。坐草时迸力过甚。痰血随气上逆。冲过膈膜而流入心包也朝用异功散加童便囗淬蛤粉。以清理痰气。大剂独参汤下来复丹。以搜涤瘀积。盖痰在膈膜之上。非焰硝无以透之。血在膈膜之上。非五灵无以浚之。然非藉人参相反之性。不能激之使出也。服数日。神识渐宁。形神渐旺。改用归脾汤加龙齿、沉香。调理而康。
吴昭如室。年壮体丰。有素而呕血。腹胀。脾约便难之恙。两遭回禄。忧恚频仍。近于失血之后。忽然神气愦乱。口噤目瞠。石顽诊之。气口数盛而促。人迎弦大而芤。形神不能自主。似有撮空之状。一医以为证犯条款。不出五日当毙。张谓不然。若是撮空。必然手势散漫。今拈着衣被。尽力扯摘。定为挟惊挟怒无疑。爪者筋之余。非惊怒而何。况脉来见促。当是痰气中结。殊非代脉之比。询其病因。惊怒俱有。遂用钩藤钩一两。煎成。入竹沥半盏。姜汁五匙。连夜服药。即得安寐。次日六脉稍平。但促未退。仍用前方减半。调牛黄末一分。其夕大解三度。共去结粪五六十枚。腹胀顿减。脉静人安。稀糜渐进。数日之间。
平复如常。
震按七情致病。病本难治。戴人丹溪治法神矣。洞虚子专主痰火。亦难奉为要诀。石顽二案。论病最精。用药更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