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破庙药香袅袅,花骨朵儿照顾祝典服了药,便就拿出了针具。反复在火上烤了。
祝典并不是随便把自己性命托付出去的人,他喜欢主导,习惯掌控,施针不是儿戏,何况是用针灸之术逼毒,稍有差池,性命堪忧。
祝典也可以先设法稳定住毒伤,自寻出谷之途,只要出得谷去,冥寒掌毒他自然有把握可解,只是这深谷幽幽,此法也是凶险。
略作权衡,祝典选择相信这刚相识的小丫头。世间穷凶极恶之人他见得、狡诈阴险之人他见得、阿谀奉迎之人他见得、口蜜腹剑笑里藏刀之人他见得,他从来只是冷眼旁观或是巧妙周旋,他也戴着自己的面具,不示人,不信人。
可这常常羞怯拘谨、时时垂首自卑的小姑娘,她说“试他一试”,那他也便“试他一试”好了。二十年之期仅余二年,纵使他智计无双,即便他算无遗策,也不时需棋行险着。
只见花骨朵儿准备好行针用具之后,又扯了块布条把自己眼睛蒙了个结结实实。
祝典不解,“朵儿,你蒙上眼睛是为何?”
其实,男女之礼花骨朵儿并不甚懂得,幼时娘虽然也教她读书识字,但《女诫》、、《女论语》这些女书花骨朵儿是从未接触过的,只是隐隐约约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况且,有一次玉姑姑练功受伤,钱伯伯给她施针的时候也是蒙着眼睛的。
花骨朵儿觉得,这是表示对她朱大哥的尊重,施针的部位遍及身体各处,所以必是敞开衣襟的,如果朱大哥全身都被她看了去……花骨朵儿想着想着就脸红手抖心狂跳了起来。
施针者一定要心静手稳,她这样怎么行呢,眼下若有凉水浇一浇也好,可凉水却是没有的,左顾右盼只能把朱大哥喝剩下的药汤不顾冷热一股脑儿喝了下去。
花骨朵儿一口气喝完感觉稍安,背对着祝典,重新把眼睛蒙上,“朱大哥请宽衣吧……”刚说完,又觉得五雷轰顶。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猥琐,她让人家男子宽衣,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讨人家便宜啊。
祝典看着花骨朵儿热一阵冷一阵,东跑西窜,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心下了然。
小姑娘就是面嫩啊,祝典一个大男人倒没什么怕花骨朵儿看了去,但这话也不好出口,人家花儿一样的年轻姑娘家,又不能告诉她只管下手,不怕你瞧。
祝典只得默默脱了外衫,又解了里衣……虎落平阳,龙困浅滩,当真是无可奈何。
花骨朵儿蒙着眼睛,摸摸索索着来到祝典身边。正所谓:目不视物,只能靠手。于是乎,花骨朵儿的小手儿就摸上了祝典已经大敞的襟怀。
只轻轻一碰,花骨朵儿的小手儿就如烫着了一般立马弹开了,肤若脂膏,细细滑滑。花骨朵儿没摸过别人身子,只觉得面如火烧,心跳如雷,呆在那里,动弹不得。
“朵儿,不必拘礼,且施针吧。”祝典出言,是给了许可,也是轻语鼓励,更是打破这旖旎得让人喘不得气的气氛。
花骨朵儿听话的点点头,换了好几口大气,心里不停告诫:自己心思清白,没有妄念,救人一命,阿弥陀佛。
下完了决心,花骨朵儿的小手儿又重新覆在祝典身上。胸前膻中穴、脐上七寸鸠尾穴、耻骨上缘曲骨穴、肋间玉堂穴、掌腕横纹之太渊穴、耳后风池穴、外膝眼下足三里***踝尖直上三阴交穴、腿侧曲泉穴,辨穴行针,祝典全身已被花骨朵儿上上下下摸了个七七八八。
祝典暗暗叫苦,他是克己自制之人,可再怎么说也是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花骨朵儿虽看上去是朴质的村丫,可娇憨可爱,璞玉未雕,着实是个小小的美人胚子。
祝典忽然觉得花骨朵儿这名字起得极和这小丫头相称,可不就是一株亭亭玉立羞羞答答纤尘不染含苞未放的花骨朵儿么。
行针也就一柱香功夫儿,两人均已是大汗淋漓,花骨朵儿是紧张惊慌,祝典则是隐忍憋闷,收了针两个人均是偷偷长吁了口气。
走到小破庙外间,花骨朵儿心里犹自惴惴,那温暖滑腻好似还停留在指尖。外面已经晨光大亮,虫啾莺啼,花香草碧,更衬得刚才那暗室一隅仿似幽梦一场。
花骨朵儿从香几供台下面掏出几只红薯,又拿了两包精巧的小荷叶包儿,转身回到了破庙内堂。
这次,花骨朵儿走得轻轻慢慢的,针也施了,摸也摸了,总觉得心里有些迟疑,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祝典已重新穿好衣裳,还是倚墙靠坐的姿势,还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打量着她,嘴角好像还噙着笑,可花骨朵儿哪敢端详细看,只是把头垂得低低的,偶尔用眼角扫一扫,心里就惊一惊。
把红薯放在火中翻烤着,两人都没言语。
花骨朵儿想着朱大哥身遭重创,吃食不可短了,可是钱伯伯、玉姑姑他们不喜耕作,自己也只能跟着凑合,饥一顿饱一顿是常事,朱大哥养伤需要些时日,这一日三餐需想想法子。终于烤好了红薯,虽然还自犹疑害羞,却掩不住欢喜,花骨朵儿娇怯怯、乐颠颠的送了过来,怕烫着她朱大哥,还垫了厚厚一层芦苇叶子。
“朱大哥,你快尝尝,这红薯最是好东西,补虚乏,益气力,健脾胃,强肾阴,你现在有伤在身,吃这个最好!”
祝典接过红薯,笑着看她。
这是怎样一段奇异的初相识,男子分明是正人君子,女子也分明是良家姑娘,可偏偏第一次相见便有了肌肤之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