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王妈妈转头对她怒目而视。
“笨手笨脚的小妮子,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赔罪?”王妈妈说完冲她使了个眼色。
公孙影怜明白王妈妈眼色的含义,院子里的姑娘失手犯错触怒了客人时,为了不影响生意,不得罪权贵,老鸨往往做主,让姑娘们“将功赎罪”,本来献艺的就变成陪酒,本来陪酒的就变成侍寝,本来侍寝的就得由着客人泄怒折腾,且银子一分不加。王妈妈冲她使眼色,就是让她小心侍奉,还要以身侍奉……
旁边有活泼多话的姑娘已经忍不住花枝乱颤的说笑起来:“公孙妹妹今日果真是命犯桃花啊,只怕不仅失了手,还要失了身啊……”
“要我说啊,公孙妹妹肯定是故意的,要是奴家守着王爷,奴家也要打翻它一两个杯盏试试运气……”也被祝典吸引却没被祝典相中的姑娘酸溜溜的说道。
还有放浪大胆的开始毛遂自荐:“咱们这位公孙妹妹没经过调教,模样虽好,但那儿上功夫肯定不如姐姐们,不如咱们姐妹今晚多几个人陪王爷,大家说如何啊?”这话本来应该征求王爷的意见,可这大胆的姑娘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位王爷不怒而威,不可亲近,这种露骨之言也不应该对着这么个神清骨秀的王爷说,说了简直好像是暴殄天物一般。
“哎呦呦,姐姐好不知羞,在王爷面前这样放肆也不怕王爷听见笑话……”有的姑娘心眼儿多,见王爷气宇不俗,知道浪荡的没用,于是接着话题表现着自己的“识大体”。
三个女人成台戏,这一院子的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绝对能把公孙影怜淹没。
王妈妈观察着情势,没有立即出言制止。她看出这位小王爷只是一直喝酒吃菜和人交谈,对歌舞只是淡淡扫了几眼,客气的应付一下场面,身旁的公孙影怜虽然是他亲点,可也没见他有什么兴趣,端端的一个美人儿更像是个摆设。
王爷驾临怡红院,要是没有尽兴,那岂不砸了她王妈妈的招牌。她看不清这位小王爷的心思,不知他是洁身自好,是不好此道,是年纪尚轻,是对怡红院的姑娘和招待不满,还是是面嫩放不开情面享乐。如果是后者,那么大家起起哄倒还是有些好处的,气氛热烈些才能放得开,放得开才能玩得尽兴。
公孙影怜毕竟****,想到自己今晚可能从侍酒变成陪寝,再一醒来便不是处子之身,心如擂鼓一般。院子里的姑娘又不依不饶,笑闹成一片,把她的心吵得更乱了。
今夜一过,她就会成为他的女人么?如果她全情以待,尽心服侍,他会带她脱离苦海,带她回王府么?还是仅仅一夜风流,把她丢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怡红院?他会对她温柔么?还是粗暴?他喜欢什么?喜欢她顺从还是妩媚?主动索取还是被动接受?要熄灭烛光,还是点着蜡烛让他真切看到自己的身体?他会褪去她的衣服么?还是她要自己褪下衣服讨他欢心?
公孙影怜脑子越来越乱,心里却已经为今晚做着准备,小步向着祝典走过去。
等她走到祝典身边,拿起帕子刚想给祝典擦拭衣服,祝典却轻松的说了句,“小事,无碍。”说完复又坐回座上。
王爷竟然没有怪罪她,对大家的起哄也不置可否,酒宴还在继续,却留给她旖旎无穷的想象空间。
而事实上,那晚宴罢,王爷带来的各位客人都留宿在兰花、牡丹、荷花、菊花房中,春宵酒醉,各得快乐,可无论她心里如何辗转期盼,王爷却却没有留下,只身回府没做任何交代。
那日一觉醒来,她还是处子之身,之后两年的日日夜夜过去,她也还是处子之身。
因为那日凉王亲点之恩,王妈妈取消了她的梳弄礼,不强迫她接客陪酒,对她也另眼相看,着力栽培,教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舞,她也勤奋,不久便压过九大名花,成为怡红院第一名妓。
王府上有客人到访时偶尔差人来怡红院请几位姑娘前去助兴,王府每有宴请,王妈妈都差她前去,日久天长,大家都以为她是凉王的专宠,她顶着这项光环,心里却无法踏实。别人只看到她面上荣宠正盛,却不知她内心凄苦。王爷只是让她侍酒,却从不逾矩,两年来他们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提肌肤之亲。
院子里的姑娘行梳弄礼之前本是不能陪客过夜,但王妈妈私下里嘱咐过,如果王爷留宿,或者王爷吩咐她陪侍客人,她则可以不理会梳弄之事,尽心伺候就好。
其实她又何尝不想,她勤学苦练,痴心守候,为的就是在他身前侍候,盼的就是他接她入门,可随着年龄日益增大,她的念想渐渐落空。这一次,王爷更是数个月都没有再招怡红院的姑娘入府助兴,王妈妈终于失去了耐心,人老珠黄的姑娘还能有什么价值,只有趁年轻才能赚来金银,于是给她安排了梳弄礼。
她痴心已久,已成执念,一门心思都在王爷身上。心里有这么个天下一等一的人物,她怎么还能委身于其他人。别个人都知妓院的规矩,梳弄礼之前她还可以保全身子,可是王爷一句话就可以把她指给别人。她怕……她怕她的身子不能给他,怕像院子里其他姑娘一样逃不开人尽可夫的命运……
故而,公孙影怜今日来王府,见到祝典便急急先问此事,得他准话儿,还是给他侍酒,她才心下稍安。
过了这个坑还有那个坎,即便今晚王爷不会吩咐她陪侍别人,可梳弄礼越来越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到了那日,王妈妈会邀请凉州城所有达官显贵到怡红院,梳弄礼就是一个青楼女子彻底失去尊严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