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过去,翌日一早,展卓俊黑着眼圈候在祝典房门外。昨夜,那让人心惊肉跳的叩门声响了大半夜便,之后便没了动静,展卓俊很是担心花骨朵儿,可是对于昨晚发生在雍王府的事,展卓俊也或多或少知道些,祝典又下了严令,因而展卓俊虽然担心,却是断然不敢抗命出门的,也不知道那个傻姑娘是不是还守在门口……
“王爷,出门?”自从回到京城,展卓俊似乎已经习惯了称呼祝典“王爷”,在必应楼之时,展卓俊虽然名为祝典的师兄,可是祝典却是他的少楼主,展卓俊对祝典素来敬重,心甘情愿的成为了祝典的下属,听祝典调遣,为祝典效力,好男儿当自强,展卓俊想助祝典成就大业。
祝典听了,只是眉头微蹙扫了展卓俊一眼,“早膳。”
“是……”展卓俊还在担心着或许还守在王府门外的花骨朵儿,故而不断偷瞄着祝典的脸色,“王爷昨晚睡得可好?”
“嗯。”
“昨晚三更半夜好像有什么声响……”展卓俊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哼……”
见祝典脸色不善,展卓俊也不敢再吱声,只好作罢。
当用完了早膳,看过了各地报来的密奏,祝典终于要出门之时,日头已经高照,正是正午时分。
府门被打开,而门外已经没有了花骨朵儿的身影……
这傻姑娘还能去哪儿呢?分明在京城举目无亲,无依无靠……该不会是又回到雍王府了吧?展卓俊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个可怕的想法……
展卓俊越想越急,可是再看祝典似乎十分平静,不为所动,不为所扰,所谓的形同陌路也不过如此……
正当展卓俊胡思乱想之际,祝典一行人已经拐过巷口,一走出巷子,展卓俊突然眼前一亮。
“花姑娘!”展卓俊几乎脱口而出。
只见花骨朵儿正坐在不知从哪里鼓捣来的小板凳上,身旁竖着一根竹竿,上插一面破布旗儿,旗上勉勉强强用灶灰写了个“医”字,已经给人瞧起病来。
花骨朵儿显然听到了动静,转头一望,看到祝典,“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向着祝典的方向飞奔而来。
“祝大哥!”跑到祝典身前时,花骨朵儿还喘着粗气,额头的秀发也在跑动的过程中被风吹得横七竖八,衣服脏脏的,脸上也脏脏的,表情怯怯的,有几分担忧,可是却没有任何犹豫。
“祝大哥,我有话对你说……”
“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称呼本王?”
花骨朵儿不明就里的眨了眨眼睛,满脸困惑,“我……我是朵儿啊……”
“朵儿已经死了,你不过是雍王府的一个宠姬,怎么不回到你该回的地方去?那里不是有欣赏你美貌的王爷?你来错了地方,本王可没那个雅兴……”
“祝……祝大哥……”花骨朵儿错愕的看着祝典,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这样的言语会从祝典的口中说出,而对象正是她自己……
祝典走远了,花骨朵儿像昨夜一样,傻站在原地……
转眼,时间过去了三日,在这三日里,白天,花骨朵儿在离凉王府不远的小街上摆摊行医,晚上就在凉王府门前的小巷随便找个地方席地而卧,王府时而有人进出,可是花骨朵儿却再也没有见到祝典,甚至连展卓俊也故意对她避而不见。
花骨朵儿看了看手边的豆腐,街对面的豆腐铺卖的豆腐一定好吃,远远的就能闻到浓浓的豆香气,祝大哥日夜操劳,多吃些豆腐最好了,花骨朵儿心里想着,于是,每天她都用少的可怜的诊金去街对面的豆腐铺买块儿鲜豆腐,每天她都告诉自己,今天祝大哥一定会出现,一定会吃到她买的豆腐。可是三天过去了,豆腐换了三块,祝典却没有出现……眼看天色将晚,或许今天祝大哥也不会出现了吧……花骨朵儿拖着疲惫的身体,强打起精神,收拾好医摊。做完这一切之后,花骨朵儿又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药瓶,百无聊赖的拿在手中把玩片刻,苦笑一声。
“真是要人命的东西……”花骨朵儿自己嘀咕了句,然后熟络的倒出一粒,送入口中,到了按时服药的日子,不吃是不行的。
花骨朵儿只觉得药丸入口甘甜,回味苦涩,“相思苦”当真是名符其实……
摊也收了,药也吃了,花骨朵儿也该回到小巷找个地方安身了。可是就在这时,祝典却出现了……
只见祝典带着展卓俊还有几个贴身护卫从远处走了过来。花骨朵儿的又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下意识的摸到手边的豆腐,可是腿脚却仿佛不听使唤一般,想走过去却迈不动步……
祝典离她越来越近了,十步,八步,五步……三步,两步,一步……直到祝典走到花骨朵儿的面前。
可是,祝典的脚步却没有停留,甚至没有丝毫的缓滞,就这样径直从花骨朵儿身前经过,看都没有看向花骨朵儿一眼……
花骨朵儿眼睁睁的看着祝典的背影,永远那么挺拔,那么骄傲……
站起身来,花骨朵儿跟着祝典的脚步,意识几乎不受控制一般的跟着祝典,好像离他太远自己就会崩溃,害怕他再次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可又更害怕离得太近……喉咙一如干涸的水道,半点声响也发不出来,而那句“祝大哥”已经成了禁语,成了她再也没有资格出口的三个字。
男人的脚步稳而掷地有声,花骨朵儿的脚步却轻得可怜,小心翼翼的维护着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敢靠前,也不忍后退……
可是巷子太短,祝典没几步就走到了王府门口,只待推门而入。
眼看祝典又要离自己而去,花骨朵儿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再一次冲上前去。
“祝……”话到嘴边突然戛然而止,习惯岂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王爷……”花骨朵儿终于还是改了口,把豆腐提到祝典面前,“这个是给王爷的……豆腐……对身子好……”
“本王不稀罕……”祝典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看着花骨朵儿的眼神也充满了不善。
花骨朵儿举起的手臂尴尬的悬在空中,伤心、悲苦充斥着花骨朵儿的心,使得她竟然连放下手臂都忘了。
展卓俊实在看不下去,上前几步,接过花骨朵儿手中的豆腐,担忧的看了花骨朵儿一眼,可是他却不能说什么,只能退回到祝典身边。
花骨朵儿这才缓过神来,看着展卓俊,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了句:“谢谢……”
“王爷,我不是有意待在雍王府的,你千万不要误会!”缓过神来的花骨朵儿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祝典解释清楚。
“哼,竟然召齐七个王爷同去赏美,想必大皇兄看重你得紧啊……”
“不是那样的!我根本不知道那日是那样的场面,不然我……”
“不然你能怎么样?”
“不然我……我……”花骨朵儿一时语塞。
“不然你就不会出现?不会被别的男人指指点点?不会从头到脚、里里外外被人品评个遍?不会成为本王的皇兄们梦中淫靡的对象?不然你就可以再次半夜偷偷摸摸来到这里,装作冰清玉洁,装作楚楚可怜,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继续骗我么?”祝典终于爆发了,彻彻底底的爆发……
“祝大哥……我……”
“住口!不许你再这样称呼本王,你没有资格!你把这里当成了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把本王当成了什么?无耻姘夫么?你外头的男人么?”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祝……王爷……你听我解释,我和雍王爷真的没什么的,朵儿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王爷的事……”
“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待在雍王府?在找到我之后、见到我之后,为什么还要待在别的男人的地方?”
“我……祝……王爷,我是有苦衷的……”
“你究竟有什么苦衷?有什么事不能让我来替你解决,反而要靠别的男人?在你眼里,本王是那种无用之辈么?”
“不是的……不是的……王爷,你知道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只是……”
“只是什么?”
面对祝典的咄咄逼问,花骨朵儿再一次语塞了……她之所以留在雍王府,是因为她的药丸被大皇子雍王扣在手中,可是这个理由又怎么能够和祝典说明呢?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将真相告诉祝典,不能扰乱祝典的心神,不能影响他的大计。这是她的秘密,她不能说的秘密……
“求你相信我吧……我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每天每夜,每时每刻都想回来,想回到你身边的呀……”
“呵……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怕是离不开雍王府的荣华富贵吧?放不下大皇子的权大势大吧?说不定你原本就喜欢被一群男人品赏、追捧的感觉吧?又或是你万千宠爱在一身,舍不得回来了吧?花骨朵儿,雍王府真的让你如此流连忘返么?大皇子真的比本王好么?”
花骨朵儿拼命的摇着头,可是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眼见着祝典愈加愤怒和失望,花骨朵儿的心痛到极点,直到凉王府的大门被重重关上,祝典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一串泪珠这才涌出眼角,留到花骨朵儿的嘴边。
原来,不能言说的苦,才是最深重的苦……
在接下来的数日里,附近的很多居民都听说了这样一件事,在离凉王府不远的街上,有个长得好看的姑娘支摊行医,不仅医术了不得,给穷人看病还不收钱的。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找花骨朵儿看病,花骨朵儿似乎也没有搬走的意思,依旧在原来的地方给行医看病。
除了医术好、长得美、不收钱这三样以外,居民们还听说,这位女郎中爱慕着凉王爷呢。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很多来找花骨朵儿瞧病的人都见过这样的一幕,凉王爷出门或者是回来,从小街经过,这位女郎中总要站起身来,跟在凉王爷身后悄悄走上那么一段,边走边盯着凉王爷的背影看,痴痴的,像丢了魂一般,过来人一看都知道,那不是爱慕还能是什么?
不过一个大姑娘家,就这样偷偷跟在人家凉王爷后面走,那是要被人家笑话的,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呢?姑娘家的,总要矜持些啊……更何况人家凉王爷对她似乎半分意思都没有,从来也没看过她一眼……再说,凉王爷是什么人物,那是王爷啊,怎么可能瞧得上一个小小的女郎中……于是,很多心眼儿好的百姓心里都暗暗叹气,挺好的一个姑娘,可惜喜欢错了人,更好多嘴好事的出言提醒,可是女郎中也总是笑笑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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