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屋里草席上摆着大大小小材质各异的十来个包囊,花骨朵儿显然来过这里。祝典转头飞身出门,一路奔走找寻,可周围还哪有花骨朵儿的踪影。
回到破庙里间,祝典一一打开那些包囊,细细查看。只见包囊里有的装着许愿篮子里的馒头和禽肉等,外头还包着防水用的油纸布,有的装了十几只烤好的红薯。
他日常需用的草药按量分装好,用大叶子分别包着,足有五六十副,包了最大的一包,他爱吃的芋头花,爱喝的紫娟茶都用小包包好整整齐齐的摆在他面前。
边上有个小布包,里面是花骨朵儿惯常用的针盒,布上用草叶汁儿画了人体几个穴位,旁边一一标注有行针顺序。
最外侧是两个形状不一的木制长筒,均是中间被掏空,一端有简易塞子。其中一个木筒中塞了十几个小巧的木箭头,箭尖都被磨得锋利,因为短小,可伤人,但不会致命。打开另一个木筒中,只见筒内装的是一条硬木树枝,一端尖利入骨,可比刀剑。
祝典拿起这些包裹反复查看,不放过任何细节,希望能再多发现些信息,指引他找到花骨朵儿的所在。
突然,祝典发现包裹下的草席上,有一小片和草叶汁儿一样颜色的笔迹,草席青黄,笔迹用草叶汁儿写就,本就颜色难辨,偏又写得极小,只是祝典心细,旁人根本难以察觉。
只见草席上面只有四字“速去,勿念”,旁边还画了一朵儿五瓣花,和祝典留的记号形状一模一样。
花骨朵儿定是看见了他留的记号,祝典望着眼前大大小小的包裹,眉头紧锁。
翌日,阴雨更盛,祝典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在谷中四处游走寻找花骨朵儿的踪迹,而是拿着花骨朵儿给他准备的大小包裹来到桥姬泉的深潭边上。
祝典立于水畔,静静观察着水流水势。半晌,回身找了块巨石负于身上,便纵身跃入潭底。
花骨朵远远的儿躲在树林中,旁边的一棵树上还刻着祝典的暗号,原来的麻布衣服已破败不堪,她便自己拿藤条树叶编了一身衣裳,使她藏在草木之中更难于被发现。
从昨晚将东西放到破庙以后她就没离开,不敢靠近,便只能远远望着,看着朱大哥收拾好东西离开破庙,一路跟着他来到桥姬泉。他本就不属于这里,山外面才是他的世界,他当然要走,她只是想远远的送送他,看着他平安离开。
相处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可她的世界却好像已经天翻地覆。他是她的生命中出现的唯一一个年轻男子,一个说话时对她轻声细语,不说话时也安静微笑的男人,一个性命攸关时潇洒如常,偶尔对她依赖也不掩饰的男人,一个给她讲故事,告诉她不要害怕,给她力量的男人。
不知从何时起她每日的重要内容不再是练功采药,而是练功采药后偷偷去破庙给他医伤煮饭;她盼望的快乐事不再是眼巴巴的去桥姬泉边等候许愿篮子,而是听他讲天南海北,或者偷看他微笑不语也让她满足;可她在他面前被人强行将尊严剥夺得一丝不剩,连道别都只能无声观望;最后的记忆是一片血肉模糊,他还会愿意想起她么,他还会记得这荒谷中有个愚傻奇怪没见识的姑娘么……
看着他转身、选石、屈身、落水,花骨朵儿眼里的暴风雨也倾泻而下。她多想和他一起离开,可是她卑微到泥土里,有什么资格和他一起。就让他远去,让自己和那群恶魔永远留在这谷里。
他们给她编织的网已经支离破碎,兜不住她的幻想却还束缚着她的自由,她就算装疯卖傻也再回不到从前。一个烤红薯已经不能再温暖她的心房,一句虚情假意的关心也不会再让她怀抱虚假的希望,她从此就是这深谷的幽灵,她会用娘留给她唯一的东西捍卫自己!
手不断摩挲着树上祝典留下的印记,她已经悄悄把那些图案中五瓣花的记号全都划掉,此时这棵树上留下的也只是一只小猪的形状。
眼泪和大雨一起滂沱而下,轰轰的雷雨声搅动着她模糊的意识,想不清楚她才更好受,混乱比清醒痛快。
只是忽然一道白影从她眼前掠过,天地都灰暗时白影还能是什么?
顺眼望过去,只见是朱大哥,是他在雨中不慌不忙的走着,和他有伤在身时在破庙周围慢慢散步的姿态一模一样。
花骨朵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赶紧用手胡乱擦了脸上的雨水泪水定睛再看,可是那人不是朱大哥又是谁。难道他没有找到出谷的法子?难道桥姬泉没有出谷的通道?那他怎么没把包裹拿回来?这不是回破庙的方向,他要往哪儿去?
只见祝典走走停停,在自己做的记号上摸摸看看,显然是看到了原来的一双图案中五瓣花都已被划去。花骨朵儿只能看到他背影,看不见他表情,心里惊愕、担忧……还有点欣喜,又觉得这欣喜太罪恶,于是压制着心跳,拧着眉头努力让自己恢复正常不要多想,悄悄跟在祝典身后。
走着走着,花骨朵儿发现不对劲,这条路……这条路是通往村中的,朱大哥这是要干嘛?自投罗网么?
花骨朵儿心里着急,又不敢接近,只是盼着他赶紧拐弯,千万万千不要往村里去,暗恨自己当日里说得太含蓄,没有把这些人的危险强调清楚。
那个地方她死也不想回,那些人她死也不想再见,越到近处,她越想转身逃走,可是朱大哥头都没回一下的一直往半山腰方向去,她想上前劝阻,可那晚破庙的噩梦又让她犹豫。
走到离村子所在那片空地没有多远的树林中,祝典竟然突然提气运功,飞奔了过去,花骨朵儿内力不如他,又躲在暗处,马上被他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花骨朵儿大惊失色,心里直呼后悔,怎么就没有及时拦住他,自己在瞎纠结什么,还有哪样比性命重要。
但再后悔也是晚了,祝典很快奔出了茂林,没有任何掩护,整个人已经跃落了那片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