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上、下经有顺逆两读之法,一卦六爻亦有顺逆两读之法。《上经》以《乾》《坤》为主,由中及外,则顺行至《离》;再由《未济》逆行至《咸》。如北斗、阳神之左行团团转。《下经》阴神,由外至内,则由《咸》至《未济》,顺行;再由《离》至《乾》,则为逆行。阳于阳地顺,阴地逆;阴于阴地顺,阳地逆。《公羊》“内中国外诸夏,内诸夏外夷狄”之法也。一卦顺逆两读者。《上经》由初爻顺行至上爻,《下经》由上爻逆行至初爻。此《下经》“贞吉、悔、亡”之例。而《上经》之客,亦有由上逆行至四,《下经》之客,亦由初顺行至三。此互为宾主之法也。[《上、下经》十卦二十四皆同,(按“二十四”疑为“二首”之误)惟《下经》多四首卦,合为十首卦,故曰“益之十朋之龟”。]经六首惟《泰》《否》相综连茹之说,由《屯》《蒙》综,故亦有“涟如”、“邅如”之说。由《上经》《泰》《否》至《坎》《离》二十卦,似《坎》《离》为终无统属。不知《泰》《否》统八卦,由《临》《观》而止;《坎》《离》亦统八卦,逆行由《噬嗑》而终。一顺一逆以示例,故中有十六小卦,与《下经》《咸》《恒》《损》《益》所统十六卦同。《下经》由《震》《艮》至《未济》十四卦,共六首,《震》《艮》《巽》《兑》不计,以两《济》配《坎》《离》,各统四卦为八卦,以配《坎》《离》。《损》《益》居中以统三十二卦,所以为《下经》十朋大龟建侯之法也。《易》以顺逆分古今往来,上自《泰》《否》,下为大同,为知来,《传》“知来者逆”,“神以知来”。《中庸》:“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前知所以为下俟之根本。《诗》《易》之人名、事实,皆指后世以下翻译之辞,断断乎不指古人古事。故其中名字,偶与古人同,万不可以古人说之。以古立说,亦万不能通。圣人不嫌苟同者,以二经专言俟圣。宗旨既别,《尚书》《春秋》,则所指专为古人,不待知者而决。此前贤以古人古事说二经,所以流弊无穷也。《易》之帝乙,即后世假干支作记之法,“乙”即所谓“某”。《易》之箕子、高宗,《诗》之成王、平王,明明古有其人,而旧说不无异解,特以实指其人则文义多迕,不能不别立一说。因此可悟二经必无真古人也。他如《长发》曰商汤、曰商王、曰武王,又曰玄王;《有声》既曰文王、武王,又曰王后,曰王公,又曰皇王。望文生训,左支右绌,故二经无一定说,无一通家。凡旧所传二经解义,于经则实无一明切、文从字顺、心安理得之境。所以不得不求古义,而变通其说,以求微言大义也。
《尚书》周公篇,兼言多士、多方,此从《王会图》起义。内外已通,特未大同混一耳。《王》《郑》《齐》为三王起例,《王》比夏,《郑》比商,《齐》比鲁。即《诗》之《鲁颂》,《尚书》之周公篇。《王风·扬之水》四篇为四岳;[五《山经》]《郑风·羔裘》以下十六篇,为要荒外十六州,即《尧典》之十二州;[《海内经》]《齐风》之《东方》为海外八纮八极;[《海外四经》]《邶风》每方二篇,初为八殥,[《燕燕》《雄雉》《式微》《泉水》]次为八纮,[《击鼓》《匏叶》《旄邱》《北门》]次为八极;[四《风》与《简兮》]《郑风》首五篇为五《山经》,《缁衣》东、《将仲子》南、《叔》西、《大叔》北,《清人》居中。
《帝典》二十二人为外诸侯,《春秋》不及要荒,故无外州十二牧。《尚书》八元、八恺,加入羲和、四凶,为二十二人。《下经》则全有之。十首《损》《益》为二伯,《震》《艮》《巽》《兑》《既》《未》《咸》《恒》为八伯,外有十六牧八监,共三十六(据《易·下经》只三十四卦,疑“六”为“四”之误)二十四侯监,小卦相综为十二,共为二十二,以合《帝典》外诸侯之数;特首卦一卦为一小卦,合综为二耳。然内八州,外当为十六州,《尚书》如于十二牧外,再数四凶,亦为十六。经有十二州十二牧明文,则必以东边海不立州,故外州只十二。“大统”车辐图,则内八外十六,不如中国东边不置,此《咸》《恒》两《济》所以各统八卦,合为十六牧。《损》《益》所统八小卦当为监,一卦监一内州、二外州,内外共二十四州,一州三监,当得七十二监,今以八卦当之。是三州设一监,一监三大夫,一监一州以示例。监为天子内臣。《易》“蛊”,《诗》作“盬”。[从监,古声。盬即为蛊。]故曰“干蛊”、“裕蛊”,曰“不事王侯,高尚其志”。则“蛊”字当以“盬”为正。王之卿为从王事,监则为天子臣,故曰“高尚其志”。“王事靡盛”,谓从王事者,则不能为监。《周礼》,“大统”之书,屡言立牧、设监;《诗》屡言天监、降监,皆为《蛊》卦言也。皇为《泰》《否》,大伯为《损》《益》。二帝二《济》,如《周》《召》为君子,为父母卦。所以云为“浣父”、“浴母”。“盬”又作故、作胡,《易》“匪躬之故”,《诗》“胡能有定”、“胡然天帝”,“狼疐胡尾”,胡、故,皆谓为监。由天子使,故曰“天命降监”、“天监在下”也。
《尚书》以妹土为土中,推之大九州,当有八妹。故《庄子》有九洛之说,《诗》以此为大例。《豳》《小雅》两言“予未有家室”,“未”读为“妹”,谓西方妹土立有家室。如周公曰“予未”,[“未“读如“妹”,不如旧读。]言“予妹”以别于中国之“妹”。他如“彼其之子”,“其”为“淇”。“姝者子”、[“姝”当为“妹”。]淇上、浚下,皆谓各州土中,九州有九大荒,更有十六妹土。《易》曰“见妹”、曰“归妹”,又曰“王家”、“王庙”、“王居”、“王庭”、“遇主于巷”,皆九洛之说,故不一而足。大凡《诗》《易》之主皆以侯牧为正解,故以王比日而曰旬。《北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易》曰:“王臣蹇蹇。”九有则八王布满天下,非一王一国故也。他如“四国有王”,“王国克生,惟周之桢”。以天下属皇帝,以国属王,国如中国,即曰王国。天下不止一国,则必不止一王。又曰“王于出征,以佐天子”;又曰“帝谓文王”。故二经之“王”,虽与《春秋》《尚书》之“王”同。而自皇帝言之,则为侯牧,如秦始皇自称皇帝,则诸侯得以王为号之制也。
《诗》以上帝为皇,所谓“皇矣上帝”、“上帝是皇”、“有皇上帝”是也。又以皇为祖,所谓“皇祖后稷”、“先祖是皇”、“皇尸载起”是也。天下一家,故以皇为祖,二后二帝为父母,八王为昆弟,十六二伯为子,五十六卒正为孙。[《桧》《曹》是也]朝廷君臣,闺门父子,不用君臣之义,而以祖父孙子言之,所谓天下一家,缩远为近,化疏为亲之法。“乐只君子,民之父母”,是以二伯为父母,八王即为民。
五帝:《颂》标素青黄,《论语》所谓“不取绀緅红紫”,郯子名亦详龙鸟云,而略水火,以二极为伯,所谓“莫赤匪狐,莫黑匪乌”,“三岁为妇”之说。郯子于北方,以为共工伯而不王;《左传》于五常墟外,言郑为高辛氏火正祝融之虚。五极,三帝二伯,故《诗》但立三《颂》,而以南北为重黎。考地球南北有极,冰海下不成昼夜寒暑,非黄中,故不入统。东西中则就黄道分为三段,皆在地中心。《诗》云“女也不爽”,“士也罔极”,“畏此罔极”,“昊天罔极”,[“人之无良”,“良”读为“常”]皆为东西中无极之说。同以有极为恶,罔极为美。《北风》云“既亟只且”,“只且”为鸬雎二鸠,为南极北极,以二鸠分占冰海二极。南北经,东西纬。“泾以渭浊”,即喻经纬。东西中无极,即“中心有违”,“违”即“纬”也。如今地球纬线皆黄道,故“东有启明,西有长庚”。随地可以为中,不似南北之以极定位。今故取地中无极之三统以立法。京在赤道地中,四面四时朝。今诸侯以所面为南,所背为北。《王》《郑》《齐》,东皇,以西极为左,地中为右,故云“匪鸡则鸣,苍蝇之声”;“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东以西为东也。他如“匪鹑匪鸢”,“匪鳣匪鲔”,“匪兕匪虎,率彼旷野”,皆为此例。《周颂》王中央,固以西极为西,东极为东。《商颂》王西极,则以地中为东,东极为西。[《鲁颂》前已详。]东西左右,随所居之极而变,所谓东家之西,即西家之东。《诗》东西左右有三等之辨,故其例最繁。《大雅》《三颂》为三皇王地中正例;《小雅》三《小》以下,则就本统分封,各详其左右之所在如战国图,以示三统平等之例。分而不合,故曰《小雅》;若《大雅》《三颂》,则以周王土中为人皇,东西二极为二皇,后《周》《召》为二伯,《唐》《陈》《桧》《曹》为四岳,以地中为主,不似《小雅》之平列三等、不分宾主。
火木二道诸小行星,近乃测得,西人皆以“女”名之。列于《谈天表》中一百十余星,皆以“女”名。如糓女、武女、医女、王女、歌女,百二十名无异焉。中惟一星名天后。[后亦女也。]《诗》法天行,五际、五行为五纬星。五纬为君、为男、为士,则各小行星为女,以女配子为“好”。《诗》之以女比小国,即西人以名诸行星之法也。尊大者为士、为王,小者为后、为女。《诗》之“士女”当为此例,非真男女也。诸小行星百二十可以比于内官,以诸行星各带有月自绕,如八州牧小卒正。本地球只一月,如《诗》记曹,《春秋》之记许,实有七卒正,经只一见,举以为例耳。《礼运》言天下一家,中国一人,实《诗》《易》之大例。《佐治刍言》深明此理。以天下比室家,男女配合,即平治天下之大纲。
董子言《公羊》诸说详矣,五行诸文,则以为子家绪说。今实考之,乃《诗》《易》之微言,所当细心推考。盖《诗》《易》详百世以下之事,故板土、君皆藉位起例。凡地土名号,皆久而必变,不足以与天地终始,如今海国名号,分合疆宇,水陆数十年小变,数百年大变。从开辟以至毁灭,不审作何等变象。故孔子之经,欲括囊终始,不得不藉天道以取象。所谓“万古不失九道谋”,言天道则一成不变,名物象数方能定。所以不言人事而详天,以人无常而天不变也。《诗》之言行皆谓五星阴阳,故阴阳五行为《诗》《易》之专说,非子家,乃经说。
古文家专以“好古”、“敏求”说孔子,所谓“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孟子》所谓“守先王之道,以待后之学者”。按《春秋》《尚书》为行事,以述古说二经尚可;至于《诗》《易》,全为百世以后言之,事非古事,人非古人。“静言思之”,因心作则。后儒之说二经,亦以为述古。“血气”、“尊亲”,非古所有,事本创作。以为师法帝王,则宗旨舛失。故《庄》《列》于诸经说,贵作贱述,至比诸经于刍狗、陈迹,其言“迹者,履之所出,而非所以为履”诸条,皆以贱述贵作。“仲尼没而微言绝,七十子卒而大义乖。”后世经说皆以孔子为述,故极言述之不足贵,以明孔子作而非述之宗旨。述于“小统”为近似;至于“大统”,断为作,而非述也。
《大学》“平天下”章,归重“絜矩”。居中为忠,前后左右皆得其宜为恕,“絜矩”即忠恕之道。《论语》由求进退,即裁成狂狷以合中行。《中庸》子路问强,孔子言南北之强,事各不同,而折中于君子,“宽柔以教”,至君子居之,“中立而不倚”,中立为忠,为倚为恕。以《下经》言之,《咸》东《恒》西,《既》北《未》南。四首卦为前后左右,而《损》《益》居中以化成之。东西以仁义比,南北以水火比。于东损柔而益以西方之义,于西损勇而益以东方之仁,北则损水而益火,南则损火而益水。损其本来之性情,而益以相反之学问。由也进,退之;求也退,进之。损益之后,则温而厉,威而不猛;温而厉,刚而无虐。圣人居中,调剂四方,化成万物,不必有所作为。取西方相成相反之义,去其有余,以补不足。《大学》“所恶于前”,至“无以交于右”,人情好恶喜同;柔恶刚,勇恶法;热恶寒,寒恶热。损益之道,损其过,即去其所恶;益其不足,即进之以所喜。既经损益之后,水不易深,火不易热;柔者能刚,刚者能柔,此絜矩之道。自革纯民以化成天下,功用全在损益。推究其义,未尝不可曰: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但俗解“絜矩”,只能求悦于四方,不能化成于天下,乃伯主小康之属,非皇帝甄陶万物大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