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特氏摇了摇头:“苏大人,塞本得杀人一事,你没有证据,答尼尔弃尸一事,你又不敢与鳌拜对证,你叫皇上如何为你做主?”
“微臣虽然没有证据,但决非无中生有,太皇太后明察……”
“苏大人,你对皇上和大清国的赤胆忠心,我心中早已明白。不过,我以为,你也好,鳌拜也好,都是国家的栋梁,都担负着辅佐皇上的重任。理应精诚团结,共同为皇上、为大清国尽忠尽力。苏大人以为如何呢?”
“太皇太后说的是……微臣一定为皇上和大清江山效犬马之劳……”
吉特氏言道:“苏大人,塞本得在京城南郊奸淫杀人一案,你就不要再费心地去作什么调查了。至于答尼尔……一个朝廷命官,无端弃尸京城,事关重大。我想,皇上一定会谕令刑部和大理寺悉心调查的!”
刑部和大理寺几乎全在鳌拜的控制之下,把答尼尔一案交与这两个部门去调查,充其量也只是走走过场罢了。苏克萨哈也别无其他更好的办法。所以,苏克萨哈只得道:“微臣一切全凭太皇太后安排……如果太皇太后和皇上没有别的什么吩咐,那微臣这就告辞……”
苏克萨哈刚一退出客厅,小康熙就迫不及待地对着吉特氏言道:“皇祖母,虽然苏克萨哈没有充足的证据来证明那一切都是鳌拜和塞本得所为。但孩儿以为,朝中上下,也只有鳌拜一伙才能做出这等灭绝人性、伤天害理的事来。倭赫和费扬古一家惨死,便是最好的例证!”
吉特氏没有直接回答小康熙,而是把目光凝重地投向案上的那张斗大的“忍”字纸。是呀,一个“忍”字力重千钧。小康熙除了“忍”之外,似乎也确实别无他路可走。
鳌拜太残忍了。鳌拜的势力也太强大了。
吉特氏有这方面的深刻体会。当年顺治皇帝六岁登基的时候,多尔衮也像现在的鳌拜一样猖狂之至。顺治皇帝受了多尔衮多少气?她博尔济吉特氏又是如何地在多尔衮的面前委曲求全、强颜欢笑?当然,她与多尔衮之间的某种真情实感则另当别论。可后来,顺治皇帝最终还是一举铲除了多尔衮的势力,成了真正的胜利者。这其中,“忍”字是起了至关紧要的作用的。
实际上,吉特氏没有在苏克萨哈面前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还有另外一层很深的原因。那就是,她通过明察暗访早已经看出,那个苏克萨哈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而且,她还肯定地认为,如果没有鳌拜,苏克萨哈必将成为小康熙的最大威胁。所以,吉特氏的心中便渐渐地萌发了这么一个念头:借鳌拜的手,除掉苏克萨哈。
吉特氏心中的这个借“鳌”除“苏”的念头是非常富有远见的。只是,她并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小康熙。她怕小康熙太年幼,承受不了这么多勾心斗角的内容。更何况,只一个“忍”字,就已经太难为小康熙了。
小康熙可以说是个很能“忍”的人,但同时也可以说是个很不能“忍”的人。他能忍,因为他是个皇帝,他不能忍,同样因为他是个皇帝。
当睡觉睡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跳下床来。他没有朝别的什么地方去,而是直接走到了乾清宫门外,门外不远处,有一位少年侍卫正全神贯注地在当差。这少年侍卫便是索尼的小儿子索额图。
小康熙冲着索额图高声叫道:“索额图,你快过来!”
索额图慌忙跑到小康熙面前跪倒:“皇上……有什么吩咐?”
小康熙摆摆手:“你快去把明珠和那十几个人都叫到朕这儿来。”
早已是深更半夜了,小康熙这是要干什么?索额图也没问,爬起来就向一边跑去。跟过来的阿露赶紧走上前去,将手中的衣服递到小康熙的面前:“皇上,天气很冷,快点穿上衣裳吧……”
小康熙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朕怎么会忘了穿衣裳……”
这边刚穿停当,那边索额图和明珠二人就带着十几个少年飞也似的赶了过来,并一起跪在了小康熙的面前。
小康熙挥了挥手道:“你们都起来吧。朕有话要说。”
众人规规矩矩地爬起身,都神色紧张地看着小康熙。小康熙望了望索额图和明珠。
“朕有两天没看他们摔跤了,不知现在练得怎么样了……”
索额图和明珠不敢怠慢,连忙将那十几个少年分成两组,一对一地摔起跤来。一时间,乾清门外,人影扭动,好不热闹。
但是,小康熙却不甚满意。他猛然击了一下掌,高声言道:“索额图、明珠,叫他们都住手!”
十几个少年停了手。索额图小心翼翼问道:“皇上有什么吩咐?”
小康熙用手指了指那十几个少年:“这就是你们这两天调教的结果啊?朕看他们一点长进都没有!”
明珠赶紧垂首言道:“皇上说的是……奴才今后一定再加一把劲儿……一定要让皇上满意!”
小康熙“哼”了一声,大踏步地走到了那十几个少年的对面,并指点着他们言道:“你们,挑几个人出来,与朕比试比试!”
谁敢轻易地与小皇上比试摔跤?那十几个少年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终也无人敢走上前来。
小康熙显然生气了:“索额图、明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没有人出来与朕比试?”
索额图和明珠赶紧跑到小康熙身边。索额图作出笑脸道:“皇上,他们是怕摔不过皇上,所以不敢出来……”
明珠接道:“是呀,皇上,他们自知学艺不精,怕皇上怪罪……”
“不行!”小康熙斩钉截铁地道,“你们快点挑出几个人来,不然的话,你们三天之内不许吃饭,也不许喝水。你们听见了吗?”
索额图和明珠只好从十几个少年中挑选出五个人来。他们“挑”的是年龄比较小的,“选”的是个头比较矮的。不然的话,如果把小康熙摔出个好歹来,他索额图和明珠就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谁知,小康熙却不同意索额图和明珠的挑选。他亲自从那十几个少年中拽出五个个头最高的人来,并且还板着脸对那五个人道:“朕有言在先,你们与朕摔跤时,都要使出真正的本领,谁要是故意让朕,那朕就同样罚他三天之内不许吃饭、不许喝水!”
比试的结果是,小康熙几乎是一鼓作气地将那五个少年统统摔倒在地。
索额图和明珠想趁机恭维小康熙几句,但还没等他们开口,小康熙就逼视着他们率先开口道:“你们就是这样替朕训练他们的?”
索额图和明珠双双跪倒在小康熙的面前:“请皇上发落……”
小康熙依旧是气咻咻的模样:“他们连朕都摔不过,还能摔过别人?摔不过别人,朕要你们进宫干什么?朕在宫中再闷,也用不着你们来陪朕玩。”
小康熙又道:“索额图、明珠,你们赶快请起,朕有非常重要的话要对你们说。从明天开始,除了要培训他们摔跤之外,就连你们自己,也要找一些武功高强的人学习武艺。刀枪剑戟,样样都要精通,等到你们学会了,再教那十几个人。朕要让你们每一个人都成为武功盖世的英雄!你们知道了吗?”
二人齐声回答道:“奴才明白了。”
经过了这样一番折腾,小康熙也总算是心平气和了许多。伸出手,搂着阿露,小康熙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天刚蒙蒙亮,赵盛便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龙床边,细声说道:“阿露,今天是皇上学习读书的日子,到了叫皇上起床的时间了……”
阿露这才恍然大悟:“公公说的对。皇上每一次读书,都去的非常早。”
原来,满族进关入主中原之后,接触到了汉民族的文化,一下子就对博大精深的汉族文学和文明深为叹服。为了学习汉民族的文学和文明,更为了把汉民族的文学和文明作为统治汉族的有力工具,大清国规定,大凡皇太子及皇室子弟,都要定期地请朝廷中的汉人大学士讲解汉民族的文学和文明。小康熙做皇子的时候,顺治皇帝就钦定弘文院大学士熊赐履和魏裔介做小康熙的“师傅”。熊、魏二人是朝廷中鼎鼎有名的学识渊博之辈。从这件事情就不难看出,顺治皇帝从那时起便对小康熙有所偏爱了。而小康熙做了皇帝之后,也从未间断过学习汉民族的文化,而且,他对熊、魏两个师傅可以说是打心眼里钦佩,认为他们不仅学识甚深,人品节操也堪称百官楷模。为了表示对他们的敬重,他每次去读书时,总要比他们到得早。
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小康熙便匆匆向弘德殿而去。
弘德殿是小康熙经常上朝的地方。里面辟有一间小房子,专供熊赐履、魏裔介为小康熙讲授之用。小康熙赶到弘德殿,发现熊、魏二人并没有来到。于是他就自言自语地道:“还好,朕总算是先来了一步。”
小康熙捧起一本《诗经》准备从头朗读,可刚刚读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几句,他就再也读不下去了。因为,他的眼前总是反复地、固执地现出一个人的影像。这影像便是那个鳌拜。
只要看到鳌拜、想起鳌拜,那么小康熙即使心情再好也会立即兴致低落,更不用说还朗读什么《诗经》了。所以,小康熙就“啪”地将《诗经》往几案上一摔,耸身站了起来,口中大声地言道:“朕……这叫当的什么皇帝?”
两个年迈的男人步入了这间小房子。他们便是小康熙的侍读、弘文院大学士熊赐履和魏裔介。乍见小康熙满面怒容的样子,他们都很是吃了一惊。但一时之间,他们也没有言语。
小康熙又重重地说了一句“朕这当的是什么皇帝?”之后,他发现了熊、魏二人,便迎上去言道:“两位师傅……早来了?”
小康熙曾经有旨,熊赐履和魏裔介二人见了他不用下跪。故而,熊赐履只是对着小康熙拱了拱手言道:“老臣今日特地起了大早,本想能先到一步,没成想,还是让皇上抢了先。”
小康熙道:“两位师傅年事已高,能起身这么早,也着实不易。”
魏裔介来到几案边坐下,瞥了一眼被小康熙扔在案上的那本《诗经》:“不知皇上今日要学习哪篇诗文?”
小康熙不觉叹了口气道:“魏师傅,朕今日心绪不宁……”
魏裔介和熊赐履对望了一眼。熊赐履言道:“皇上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可否对老臣一说?”
小康熙点点头,便把昨日在慈宁宫的所见所闻大致说了一遍,最后言道:“朝廷命官竟然惨死街头,这……还成何体统?”
熊赐履问道:“皇上敢肯定答尼尔之死是辅政大臣鳌拜所为?”
小康熙摇摇头:“朕不能肯定,所以朕的心中就很气闷……实际上,即使朕能够肯定答尼尔是被鳌拜杀害,朕又能拿鳌拜怎么样?朕心情不好,也就无心念书了……”
魏裔介言道:“皇上,现在朝中的大小事务,几乎全是四位辅政大臣处理,其中以鳌拜的权势为最大,所以依附他的人也最多。不过,总有人在幻想着能与鳌拜一争高低,所以,鳌拜便把这种人当作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答尼尔……便成了这种斗争的一个牺牲品……”
小康熙忙道:“听魏师傅所言,好像也认为答尼尔是鳌拜所杀?”
魏裔介不置可否地一笑道:“皇上都不可能肯定的事情,老臣岂能轻易地下结论?老臣的意思,是想告诉皇上,朝中的事情非常复杂,而不仅仅只是一个鳌拜……”
小康熙马上道:“但鳌拜最可恶。他从来就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魏裔介点点头道:“皇上这么认为,当然不无道理……”
“所以呀,”小康熙接着道,“只要有鳌拜在,朕的心里就不舒服。朕常常在想,为什么这太平天下,朕就不能做一个名副其实的皇帝呢?朕为什么要常常受到鳌拜这种人的威胁和左右?到底朕是皇帝还是鳌拜是皇帝?朕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将鳌拜这种人赶出朝廷?”
半晌无言的熊赐履突然言道:“皇上,大清天下就那么太平吗?”
小康熙闻言一愣:“熊师傅,这大清天下……难道不太平吗?”
熊赐履缓缓地言道:“皇上,现在的大清江山,四处都有危机……”
小康熙更为惊诧,干脆一屁股坐在了熊赐履的对面:“熊师傅,你与魏师傅的话,朕一向都十分相信。有劳熊师傅对朕说得详细一些,也好让朕心中有个明白……”
熊赐履顿了一下:“皇上,老臣先从东北说起。东北是我大清国发祥之地,可近来,却变得不太平了……”
小康熙赶紧问道:“熊师傅,东北如何会变得不太平了?”
熊赐履道:“皇上一定听说过罗刹国吧?罗刹国本来距我们大清国很远,可现在,许多罗刹兵竟然窜到了我们大清国的东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看那架势,他们是想把我们大清国的东北占为已有。虽然,在东北的罗刹兵现在还不是很多,还不能对我们大清国构成多么大的威胁,但是,长此以往,那些罗刹兵就必将成为我们大清国的一大隐患。到那个时候,我们大清国恐怕只能与罗刹国刀枪相见了!”
罗刹国就是当时的沙皇俄国。小康熙蹙眉言道:“熊师傅,罗刹兵侵扰朕的东北边境,朕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魏裔介一旁言道:“皇上,东北边境的军事,一向是辅政大臣鳌拜全权处理,皇上哪里会知晓?”
“又是这个鳌拜……”小康熙气得直哼哼,“两位师傅放心,待朕亲政之后,一定会将那些罗刹兵统统赶出大清国!”
熊赐履微微地点了点头:“皇上,大清国的西北也不安稳……”
小康熙言道:“熊师傅,据朕所知,大清国的西北一直是喀尔喀蒙古族人的统治地区。先皇在世时,他们曾经发起过叛乱,不过后来被先皇及时地平定了,他们的几个首领也都表示对大清国无条件地臣服……现在,大清国的西北,怎么又变得不安稳了呢?”
熊赐履道:“皇上,此一时彼一时也。先皇在世时,大清国的西北当然安稳。可现在,情况不同了,一是朝廷对西北早就疏于管理;二是喀尔喀蒙古族的首领已屡次更换,有些首领早就不愿继续臣服大清。他们四方勾结,蠢蠢欲动,妄图对大清国有所不轨……臣以为,如果不彻底地解决喀尔喀蒙古族的问题,西北地区就很可能再次发生大规模的叛乱……”
小康熙怔怔地道:“熊师傅,蒙古族的问题,朝廷不是专门有一个理藩院管辖吗?怎么会对大清国的西北疏于管理呢?”
魏裔介轻轻地道:“皇上,理藩院早就在鳌拜的控制之下,鳌拜不发话,理藩院就只能是形同虚设。”
小康熙恨恨地道:“还是这个鳌拜……朕向两位师傅保证,待以后,朕一定彻底解决喀尔喀蒙古族的问题,让朕的西北地区永远安稳!”
熊赐履微微一笑道:“皇上,老臣说了东北,又说了西北,现在该说说东南了……”
小康熙忙道:“熊师傅,朕知道,朕的东南有一个台湾,现在还不在朝廷控制之下……”
“是呀,皇上说的没错。”熊赐履的目光慢慢地投向远方,似乎在遥望着被无垠的海水包围着的台湾岛,“台湾是大清国的一片国土,可自从郑氏占了台湾之后,便与大清国势不两立了。由于朝廷一直对郑氏没有采取强有力的措施,致使他们的气焰越来越盛。近来,郑氏常常派兵船到东南沿海一带骚扰,甚至攻入福建……”
“这还了得?”小康熙瞪大了眼,“朕怎么一点都不知晓?”
魏裔介又道:“东南沿海一带,常有奏折上报朝廷,请求收复台湾。可朝廷却有人说,台湾乃一弹丸之地,又偏僻荒凉,即便能够收复,终也无益。朝廷如此,那些地方官吏岂会没事找事?”
小康熙“腾”地站了起来:“这一定又是鳌拜一伙所为……朕现在对天起誓,只要朕一有机会,就一定发兵收复台湾!”
熊赐履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皇上,依老臣看来,我们大清国最大的潜在威胁,恐怕还是来自南方……”
小康熙一听,赶紧又重重地坐在了熊赐履的对面:“熊师傅,朕的南方如何是最大的潜在威胁?”
熊赐履问道:“皇上可曾听说过吴三桂、耿仲明和尚可喜?”
小康熙点头道:“这三个人朕知道。他们虽然都是前朝的降将,但对大清国入主中原,统一天下,却立下了汗马功劳。”
熊赐履道:“皇上可知这三个人现在何处?”
小康熙道:“朕知道他们这三个人都被朝廷安排在南方为王……熊师傅,你说大清国最大的潜在威胁来自南方,莫非就是指的这三个人?”
熊赐履悠悠地吁出了一口气:“皇上,吴三桂被封为平西王,现镇守云南。耿仲明被封为靖南王,因为早死,由他的孙子耿精忠继承王位,现镇守福建。那尚可喜被封为平南王,现镇守广东。大清国的整个南方,几乎都在这三王控制之下……皇上,这三王才是大清国最大的潜在威胁啊!”
小康熙双眉一挑:“莫非这三王对大清国怀有不轨之心?”
熊赐履缓缓地道:“这三王是否真的有不轨之心,老臣不敢妄加推测,更不敢妄加断言。但是,这三王所辖的军队,每年要耗去大清国半数以上的军饷,却让老臣不能不有所怀疑……”
“什么?”小康熙有些不敢相信,“大清国每年一半以上的军饷都被三王耗去?他们要这么多的银子干什么?他们究竟有多少军队?”
魏裔介不紧不慢地接过了话:“皇上,这三王究竟有多少军队,恐怕朝廷无人能说个清楚。不过,三王每年向朝廷索要军饷都是名目繁多,最充足的一条理由,就是边境不太安稳,他们要训练军队,保卫大清王朝……”
小康熙又皱起了眉:“南部边境再不安稳,也用不着耗去那么多的银子啊?兵部、户部为什么不对三王的过分索要加以节制?”
魏裔介道:“三王不仅兵多将广,而且互为勾结,积蓄已久,如果朝廷不能满足他们的各种要求,他们就极有可能与大清国反目为仇……皇上,朝中上下,包括四位辅政大臣在内,谁敢轻易地去冒同三王开战的风险?”
“可是……”小康熙的两条眉毛,差不多要攒到一块儿了,“朝廷一味迁就三王,终归不是个好办法……”
“所以呀,”熊赐履重又接上话头,“老臣以为,来自南方的威胁,才是大清国最大的潜在威胁!”
小康熙一点点地又站起身来:“只要朕亲政以后,朕就决不会再这样姑息南方的三王!”
小康熙的话说得可谓是掷地有声。但是,他说过没多久,却又慢慢腾腾地坐了下去,且现出一种无可奈何的神色。熊赐履和魏裔介当然知道小康熙此时会想些什么,所以也就不言语,只默默地望着小康熙。
果然,小康熙叹道:“古语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朕今日听了两位师傅的言语,的确是开了眼界、长了见识。朕今日方才明白,大清国看起来天下太平,实际上,正如熊师傅所说,大清国四处都有危机。这危机现在看起来,还不算严重,可假以时日,这些危机一旦都爆发起来,朕的大清国恐怕就要摇摇欲坠了!”
应该说,只有十来岁的小康熙,能说出如此深刻的话来,也的确是难能可贵了。可问题是,小康熙目前似乎也只能做到这一步,再往前走一步,他便无能为力了。
熊赐履和魏裔介似乎比小康熙自己更明白小康熙目前的处境。熊赐履平静地道:“老臣以为,皇上现在好像不该考虑太多的问题。东北的罗刹兵也好,南方的三王也好,那都是皇上以后要考虑的事情……”
魏裔介不高不低地接道:“是呀,皇上,大清国目前就是有再大的危机,似乎也与皇上没有太大的关系……”
显然,熊赐履、魏裔介和小康熙之间的关系非常融洽,否则,他们就不会当着小康熙的面,说出这种“大不敬”的话来。
小康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两位师傅的话,朕能听得明白。朕现在还小,还不是真正的皇帝。朝中大小事件,朕即使想管,也管不了……现在真正行使皇帝权力的,并不是朕……”
熊赐履忙道:“皇上请勿误会老臣的意思。老臣的意思是,现在朝中有四位辅政大臣,皇上也就不必考虑太多的事情了……”
魏裔介也道:“老臣以为,有四位辅政大臣在,皇上也确实不需要考虑太多的问题……”
小康熙哼了一声道:“两位师傅,你们口口声声说有四位辅政大臣,可实际上,不就鳌拜一个人在辅朕的政吗?”
熊赐履言道:“皇上既然这么认为,老臣当然别无他说。不过,即使只有鳌拜一个人在辅政,皇上好像也不需要考虑太多的问题……”
“实际上,”魏裔介接道,“皇上即使考虑太多的问题,好像也不能解决太多的事情……”
小康熙点了点头道:“两位师傅是在跟朕绕弯子呢。朕告诉你们,你们的话,朕都能听懂。如果没有那个鳌拜,朕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无所事事。如果没有鳌拜,朕就不会让大清国的四周都处在一种危机之中!两位师傅,你们可有什么好办法助朕一臂之力?”
熊赐履摇头:“皇上,老臣实话实说,老臣目前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