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赫那拉氏本在有了儿子之后,一心想着母凭子贵,因此对大阿哥的管教十分严格。也正是因为如此让大阿哥对她越来越梳理,亲近不起来。懿贵妃最近也发现了这种现象,既心疼又着急,让她颇为困扰,自己历尽千辛万苦才生下的载淳,到了现在对皇后却十分亲近,反而看到自己的时候,开始躲着自己。
但叶赫那拉氏也明白,对于儿子的逆反心理不可操之过急。自己应捺着性子来亲近儿子,好让小皇子慢慢疏远皇后,让小孩子明白懿贵妃是生母,是世上最亲的娘。
自从小皇子落地,生母懿贵妃仿佛完成了任务,下面的烦琐事务,一切交给宫女、太监、妈妈、嬷嬷们去做。这样一来,虽然是生母,但她即使抱一抱孩子,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她并不需要真正地付出什么。作为母亲,她连孩子的尿布都没碰过,更没喂过奶,小皇子的饮食起居,她一点儿也不清楚。
小皇子不亲生母叶赫那拉氏,却依恋皇后钮祜禄氏。懿贵妃为此很恼火,她生怕自己失去小皇子,那样的话,这许多年的挣扎与苦熬将付诸东流。所以,她尽量忍着性子来对待儿子。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已初见成效。
时光飞逝,日月如梭。一晃到了咸丰十一年,那位顽皮、任性、聪明、天真的小载淳已经到了入学受教育的年龄。咸丰皇帝决定亲自为小皇子选择一个品学兼优的好老师,经过军机处几位大臣的磋商,他终于选定了名震四海而又博识的大学士李鸿藻充任大阿哥师傅;人称“六额驸”的御前大臣景寿为书房照料,以督促小皇子的学业。
此外,内务府为小皇子分宫另住准备着。这是祖制,孩子一入学,就不能与后妃们住在一起了。想到分宫另住,懿贵妃真有些难割合。这几日,懿贵妃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一个人常常傻呆呆地望着窗外,那情景的确很感人。
不久,载淳移居弘德官。那以后,懿贵妃几乎见不到咸丰皇帝。以前,小皇子与母亲一起住在储秀宫,有时,皇上还要到储秀宫走一走,看看儿子。如今,儿子不在这儿,皇上几乎不再驾临储秀宫。不甘寂寞的懿贵妃越来越感到咸丰皇帝对她的冷淡,于是她就拿周围的人发火,脾气一天比一天坏。储秀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无不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冲撞了懿贵妃。
懿贵妃回想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的行为举止,感觉自己的确是变得蛮横起来了。为了重新回到皇上身边,得到皇上的宠爱,她一反常态,整个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温柔、和蔼起来。没事的时候,不是到坤宁宫向皇后请安,就是到寿康宫向皇太妃请安,以重新获得后宫众人对她的好感。就连对太监、宫女们的态度也变了,她不再严声厉色,也不再动辄责打。可是,储秀宫里的太监、宫女们依然是小心翼翼地做事,生怕主子喜怒无常。
看到懿贵妃态度有所改变,皇后钮祜禄氏从心底里高兴。
皇后一向宽宏大度,不计前嫌,使得懿贵妃很快能亲近她。
“姐姐,我很长时间没见到皇上了,他龙体安康吗?”
皇后一听懿贵妃的问话,面带愁云地说:“妹妹,皇上近来龙体欠安,心情也格外不好,很少召幸嫔妃,这样,他会闷出病来的。”
对于皇上龙体欠安,皇后早就忧心忡忡,今日懿贵妃提及此事,她便直言相告。
懿贵妃也叹了一口气:“皇上为何闷闷不乐呢?”
她似对皇后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宫中好长时间没热闹过了,皇上太沉郁,如果能热热闹闹几天,他的心情会好一些的。”
皇后为难地说:“才刚刚入夏,过新年还早着呢。万寿节和阿哥的生日才过去,有什么可以热闹的?”
“办喜事呀!”懿贵妃见缝插针,提醒皇后。
皇后摇了摇头问:“办什么喜事?”
“姐姐,老七也不小了,二十一岁了吧,该为他娶亲了。”
这句话真的很奏效,提醒了皇后,她双手一拍,说:“妹妹,多亏你是个细心人,老七的确不小了,尚未婚配,住在宫里也不太好。他该娶亲另住了。”
为什么皇后说“住在宫里不好”呢?这不明摆着吗,宫里的女人太多了,嫔妃十几人,宫女几百人。面对着这么多艳丽迷人的女子,万一他有非分之想,可就不好了。所以,他应该出宫另立门户。
懿贵妃探明了虚实,不失时机地说:“老七长得一表人才,俊逸潇洒,也不知哪家的姑娘有福气来做他的福晋。”
皇后是个老实人,她听不出懿贵妃的弦外之音,便说:“等皇上点了头,便从世家女子中挑一个给他,咱们热热闹闹给老七办喜儿。”懿贵妃一听,愣住了。为什么?因为她早想把胞妹蓉儿嫁给老七奕譞。可是,听皇后的口气,蓉儿嫁王爷没可能了。蓉儿是平民之女,她没有嫁王爷的资格。
回到储秀宫,懿贵妃闷闷不乐,细心的小安子看到主子有心事,见机问道:“主子为何不开心?”
懿贵妃长舒了一口气,开口道:“小安子,也就数你最知我的心。七王爷已经到了婚娶的年龄,依你看,谁有福气当他的嫡福晋呢?”小安子微微一笑,说道:“七王爷才貌双全,为人厚道,忠诚老实,能做他嫡福晋的人必须心地善良,貌美可爱,而且又贤淑温顺。”说来说去,这奴才依然没有直言是谁,气得懿贵妃直瞪眼。小安子发觉了主子的不满,干脆挑明了,他开口道:“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蓉儿姑娘。”懿贵妃一听这话,不由得心花怒放。毕竟是自己的心腹,什么事儿都能被小安子说准。看来,小安子的确是“知音”。懿贵妃面带笑容,沉吟了一下,说:“可是,蓉儿不是秀女,皇后的意思是从秀女中挑一个,给老七做嫡福晋。这就是说,蓉儿没那个命。”在知心人小安子面前,懿贵妃无须再遮掩什么,她道出了自己的担心。小安子诡秘地一笑:“虽说王爷的婚配是皇上指定,但有时也可以由王爷自己提出,恭王爷的婚姻不就是这样的吗?”“可是……”懿贵妃欲言又止,小安子明白她“可是”的内容,她自己无法向七王爷开口把蓉儿嫁给他。
小安子说:“主子,你自己无法开口,奴才认为完全不需要主子去开口。要让七王爷自己开口,那多好。”
懿贵妃听糊涂了,她问道:“老七自己开口?他又不认识蓉儿。再者,即使认识,他也不一定提这事儿。”小安子上前一步,凑近他的主子,几乎脸都贴到了主子的脸上,嬉皮笑脸地说:“让他生米煮成熟饭,不就水到渠成了吗?主子,您是聪明人,怎么忘了这一招。”
“生米煮成熟饭!好,小安子,这一招太好了。你这奴才的鬼点子就是多。”
主仆两人有说有笑,低声细语商议对策。
懿贵妃很赞赏小安子出的高招,可是,这下“米”之前呀,她必须精心策划。既要马到成功,又要不露痕迹,一旦蓉儿迷住了七王爷奕譞,叶赫那拉的势力在宫中便会强大起来。到那时,皇后钮祜禄氏只有望尘莫及。一天,懿贵妃躺在软榻上愁眉不展,午膳端上以后又端了下去,这可急坏了小安子,他连忙请来太医,又跑到坤宁宫那儿去禀报主子的“病情”。“娘娘吉祥!”“免礼!小安子,你们主子有什么事情吗?”小安子很少到坤宁宫,因为他自己也十分清楚,皇后有些讨厌他。今日他来,一定是他的主子懿贵妃有什么事情,细心的皇后看出了这一点。
小安子低声说:“回娘娘的话,的确如此。我们主子已经两天没下床了,午膳端上去,又端了下去,一口菜也没动。”小安子的眼泪来得也特别快,他竟落了几滴眼泪。一看小安子这状况,皇后欠了欠身子,焦急地问:“太医怎么说?”
“回娘娘的话,太医说是抑郁寡欢所致,这叫什么‘抑郁症’。”
小安子渲染了一番,皇后不由得不信。但仍有些不解,继续问:“为何抑郁?”
小安子表现得十分恭敬,他竭力拖着沉重的语调说:“娘娘您想,主子生了大阿哥,宫中多了多少乐趣呀。可如今母子分离,大阿哥移居弘德宫,主子能承受得了吗?她真的太寂寞了,再加上思念大阿哥,她能不抑郁吗?”
皇后轻声说:“大阿哥住在弘德官,离储秀宫并不远,再说,大阿哥经常去向他额娘请安,谈何寂寞与抑郁?”
“娘娘有所不知,我们主子视大阿哥为心肝宝贝,虽常回去请安,毕竟不像以前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她能不想念阿哥吗?”
皇后认为小安子的话有些道理,便温和地说:“小安子,回去告诉你主子,把心放宽一些,明天哀家便去和她聊聊天,解解闷儿。”
安德海心中暗笑:“都说皇后娘娘是忠厚老实之人,果真如此。”
第二天上午,懿贵妃就装成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憔悴。说自己是思念大阿哥所致,博得所有人的同情。之后,善良的皇后为了让人陪懿贵妃,就让叶赫那拉的妹妹叶赫那拉·蓉儿进宫。从而就改变了蓉儿一生的命运。如果当初没有这一事件,便没有历史上的光绪皇帝。因为光绪皇帝是叶赫那拉·蓉儿的次子,这是后话。
自从小皇子出生以后,蓉儿没有进过官,叶赫那拉氏也没回过娘家,所以,两姐妹好久不见了。今日相见,当然是好一阵心酸。
再说七王爷奕譞,人长得十分标致,又温文尔雅,在宫中,人们都夸奖这个王爷人俊心又好。自从小皇子载淳出生以后,七王爷十分喜爱这个皇侄,两天不见便十分想念。所以,他时常出入储秀宫,逗得小皇子很开心,他与皇嫂懿贵妃相处得也很融洽。
自从小皇子移居弘德宫,奕譞又成了弘德宫的常客,他三天两头地去弘德官看望小皇子,小皇子当然也十分喜爱七皇叔。在他看来,阿玛慈祥、坤宁宫的皇额娘仁爱、储秀宫的额娘严厉、七皇叔可亲。这个七皇叔十分疼爱自己,而且他更像自己的亲密朋友。
七王爷奕譞今年二十一岁,正是多情的年龄,无奈宫中女性虽多,但却无一可以寄托感情。不是父皇的遗孀,就是皇兄的嫔妃,还有那些数也数不清、认也认不得的低贱的宫女。生活在女人堆里的七王爷从未感受过女性的温柔。
这一天,七王爷奕譞闲来无事,从上书房回来后径直走向小皇子载淳的弘德宫。他已经好几天没来看望小皇侄儿了。此时已近中午,他估计小载淳也该从上书房回来了。
奕譞到了弘德官并没有看到小皇子。以往每当奕譞来到这里时,小皇子总像小鸟儿一样,从房里“飞”出来,可是今天这儿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七王爷有些纳闷了,他坐在东暖阁的软榻上,闭目养神,耐心地等待皇侄的到来。
“七皇叔、七皇叔。”
清脆的童音从官院里传来,奕譞一听就知道是小皇子回来了。刚走到院子里,小皇子便用小手钩住了他的脖子,与他耍闹。
叔侄二人闹腾了一会儿,奕譞才问:“阿哥刚才到哪儿去了,让皇叔等了那么久。”
“我带姑姑到御花园去了。”小皇子边说边指着一位年轻的姑娘,她便是小皇子的姨妈一叶赫那拉·蓉儿。因为皇宫大内没有“姨妈”这个词儿,懿贵妃便让载淳称蓉儿为“姑姑”。
奕譞抬头一看,发现了他眼前正站着一位陌生的姑娘,只见她面如满月,眉如墨画,口若樱桃,腮似桃花;纤纤玉手、杨柳细腰、袅娜婷婷、丹唇传情,好一个妙龄女郎!这姑娘见了七王爷奕譞,规规矩矩来了个单腿安:“七王爷吉祥”奕譞傻呆呆地凝视着蓉儿,竟忘了说“免礼平身”。小皇子望了望皇叔,又望了望姑姑,他天真地问:“你们都在看什么呀?”奕譞与蓉儿都羞红了脸,连忙把目光从对方脸上移开。奕譞心想:这姑娘不是宫女,阿哥称她“姑姑”,可自己没这个皇妹,她到底是谁?
蓉儿的心也一个劲儿地跳,以前只听别人提起过七王爷奕譞,没想到今日不期而遇,她一点儿心理准备也没有。
两个人正在猜测着对方时,储秀宫的安德海进来了。
“奴才给七王爷请安!”
小安子先左后右地一跪,给七王爷来了个单腿安,然后又去引逗小皇子:“大阿哥吉祥,贵妃娘娘让奴才接阿哥过去吃点心。”一听说吃点心,小载淳还真觉有些饿了。平日里,小皇子并不喜欢这位安公公。有时小皇子一高兴,便让小安子趴在地上,自己骑到他的背上。小安子边学狗叫边在屋子里爬来爬去,爬了几圈之后,载淳一不高兴,便从“狗”身上跳下来,有时竟踢上几脚,开心地笑着跑开。今天,小皇子不让小安子学狗叫,却让他驮着自己去储秀宫。到了储秀宫,小皇子一见并不是自己喜欢吃的点心,他扭头就走。懿贵妃连忙把儿子揽在怀里,不让儿子走脱。小皇子与他的生母好像天生就不合,他总爱不起来这个额娘。在他的记忆中,额娘很少这样紧紧地抱住他,所以,今天觉得特别别扭。“额娘,七皇叔还等着我呢。”小皇子极力想挣脱母亲的怀抱,懿贵妃哪里肯松手,她将儿子搂得更紧了。“阿哥就不肯陪额娘一会儿吗?额娘真的十分想念你。”懿贵妃是不会让儿子回去的,她精心安排的一场戏可不能让不懂事的孩子给搅和了。再说弘德官的那一对青年男女。当小载淳走后,蓉儿羞红着脸低下了头。奕譞的心怦然一动。他鼓足了勇气,开口问:“请问姑娘是哪个官的?”蓉儿低头细语:“储秀宫的。”“哦,我记起来了。阿哥出生以前,你进过官,你是皇嫂的小妹。”奕譞脱口而出,蓉儿羞红了脸。奕譞见四处无人,便大胆地盯着姑娘仔细看,一朵朵红霞从姑娘的耳边飞出,十分俏丽迷人……太监、宫女们心中也明白七八分,纷纷退下,弘德宫的东暖阁里只有这么两个年轻人。奕譞心想:这姑娘既没有皇宗格格的造作憨态,又不沾市井女人的庸俗之气,好可人。蓉儿也暗自打量着七王爷,果真如姐姐所言,七王爷奕譞面善心慈、俊逸潇洒,好一个男子汉!
“王爷,奴婢先告辞了。”还是姑娘打破了尴尬的局面,起身告辞。
七王爷点了点头,望着姑娘远去的背影,他心中念道:“将来的七福晋就应该是这样子!”
回到储秀宫,蓉儿脸上仍带着朵朵红云。懿贵妃一看,心中明白了几分,她急切地问妹妹:“怎么样?够俊逸潇洒吧?”
蓉儿虽然低头不语,但是自己的神情落入姐姐的眼中就变成了女子的娇羞。懿贵妃自然心中明白自己的这个妹妹对七王爷十分满意,只是羞于开口罢了。奕譞看着蓉儿离开之后,对其念念不忘,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位姑娘迷住,于是赶紧向皇上的书房走去。在见过皇上之后,恳请皇上赐婚。皇上当然乐意做这个顺水人情。于是不久之后,叶赫那拉·蓉儿就嫁给了七王爷奕譞,成为了他的嫡福晋,为他生儿育女,恩爱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