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金石行操,峥嵘九七春秋
写鱼虫生趣,灼烁新群时代
——一代宗师齐白石
齐白石是各方面造诣都很高的绘画大师。其人品、绘画、诗句、书法、篆刻,无不出类拔萃,艺术创作也极其丰富。他的风格对现代乃至当代中国绘画创作产生了极为巨大的影响。
齐白石那种雅俗不分、不分套路、不分品种、不分宗派、任其高兴、兼收并蓄、旁征博引、几无边际的艺术天性和他那极为丰富而细腻的情感像火山爆发一样喷薄而出,这种平民意趣与文人意识的奇特组合,这种天性的个人创造与时代审美思潮的精彩协调,使齐白石的成名成为时代的必然。
在艺术领域,齐白石表现了独特的艺术认知。对于传统和现实,他以极其个人化的思想架起了传统与现实之间的桥梁。在这座桥梁的两端,齐白石没有赋予它一个确定的文化内涵或特定的文化指向,传统和现实在他的艺术里只是似与不似之间的个人风格。这种极具特色的个人风格,一方面吻合了传统,另一方面又表现出了发展传统所具有的现代意义。以白石老人画鸡为例,他曾言“余六十岁以后画鸡雏,能不似笔作成,年将七十始能水墨浓淡自然,笔尖生花亦偶然为之也。”
齐白石的画,其笔力之雄健真可说是“如能扛鼎”。他的弟子李可染曾说:“白石老师的作品,哪怕是极简单的几笔,都使我感到内中包含着无限的情趣。他晚年作画,喜欢题‘白石老人一挥’几个字,不了解的人联想到大画家作画,信笔草草一挥而就。实际上,老师在任何时候作画都是很认真、很慎重,并且是很慢的。”
他是中国画坛上最具有传奇色彩的画家。作为世界十大文化名人之一的他,出身在湖南湘潭一个穷乡僻壤——用白石老人自己的话来说:“我们家,穷得很哪!”小时候因家贫体弱,身为长子的他在几次扶犁都以不胜体力告终,而一个五口之家仅靠水田一亩聊以度日的家庭也实在无力像有钱人家一样,将他送进私塾或学堂求学,于是,学木工,这种无须花大力气也没有昂贵开销的手艺,成了齐白石当时的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聪慧而不服输的齐白石,不甘心于做粗活而改学了小器作——即雕花匠的手艺,凭借他的吃苦耐劳和心灵手巧,学成后技艺不亚于其师周之美。“芝木匠”渐渐能靠手艺贴补家用了。后来偶而在一位顾主家里发现了一部《芥子园画谱》激起了齐白石学绘画的雄心。而且靠着他悉心临摹的画谱中的形象,他将一直以来所沿袭的千篇一律的雕花工艺做了很大的改进。
在齐白石二十七岁的那年,他才正式拜胡沁园正规学绘画。从此,诗艺、画艺得到了质的飞跃。“龙山诗社”的谈诗论画、王湘绮的悉心扶持,使齐白石从一个靠手工艺吃饭的木匠成了风雅的画家,的确是个很大的突破。
后来的“五出五归”,名山大川的陶冶,秀丽河山的滋润,使他的笔触愈加沉着深厚。60岁后定居北京,以篆刻卖画为生,日本人和法国人买走了不少。他被选为全国人大代表、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1955年,民主德国授予他民主德国艺术科学院通讯院士称号,1956年,世界和平理事会授予他和平奖金。
齐白石在绘画艺术上受陈师曾影响甚大,他同时吸取吴昌硕之长。他专长花鸟,笔酣墨饱,力健有锋。但画虫则一丝不苟,极为精细。他推崇徐渭、朱耷、石涛、金农。尤工虾蟹、蝉、蝶、鱼、鸟、水墨淋漓,洋溢着自然界生气勃勃的气息。山水构图奇异不落旧蹊,极富创造精神,篆刻独出手眼,书法卓而不群,蔚为大家。
齐白石对徐渭(青藤)和吴昌硕(缶庐)佩服得五体投地。“青藤、雪个、大涤子之画,能纵横涂抹,余心极服之。恨不生前三百年,或为诸君磨墨理纸,诸君不纳,余于门之外,饿而不去,亦快事也。”“青藤雪个远凡胎,老缶衰年别有才。我欲九原为走狗,三家门下转轮来。”
齐白石对八大、石涛、金农、李复堂等文人画家和他们艺术的推崇喜爱,主要不是因为他与这些画家的艺术经历相近,而是出于对文人画的仰慕,和成为文人画家的渴望。他的“五出无归”使他更加认识到文人画与民间绘画的区别,在他的心目中,雅俗相别的观念增强了。他原是木匠,后学工笔画法,本为“匠家”。此时有意识地向疏简、冷逸的文人画靠近,强调“不似之似”,既出于对抒发情感之需,也出于与工匠身分和“画家气质”拉开距离的心理背景。他对文人气质、文人风格的八大山人的崇拜,正与他文人画和文人画家转变的过程符合。这个过程一直延续到二十年代初。
对齐白石深为熟悉的胡佩衡曾记述:“老人自己说,他见到很多八大作品,每张他都能记得很清楚。因为他对每张作品,都仔细反复研究过,如怎样下笔,怎样着墨,怎样着色,怎样构图,怎样题识等。明确以后,他还要正式临摹。临摹又分对临、背临、三临……之后,将原画与临摹的作品挂在一起,进行研究,如果发现还有对笔墨体会不到的地方,就要进一步‘三临’”。
齐白石与八大在气质、出身、经历、教养、师承、时代环境等各方面都极不相同,但是从八大疏简冷逸画风中获得了文人画的筋骨气韵,变更了自己的趣味与格调。八大等文人画家个人所独有的一切(气质、情感及相应艺术符号的风格内涵等)虽不能学到,他们艺术的共性因素如构图方式、笔墨技巧及作为艺术符号系统的各种外在因素,是可以学,能够学,对于欲进行传统艺术奥妙探索的后来者有普遍意义的。
齐白石在绘画过程中,也从未间断过写生。他养花捕虫,在田野山林中徜徉,作了大量的写生稿。他从一九0九年到一九一九年的十一年间,速写的或工细的画在毛边纸上的画稿,最少也在一千张以上。他一生创造那么多草木鱼虫和飞禽家畜形象,主要来自写生而非临摹。远游时期的写生主要在山水方面,幽居时期的写生主要在花鸟方面。
齐白石在近十年的幽居求索中,读书、作画、学习传统,提高修养,基本完成了由民间画家向文人画家的转变,即在生活方式、感情方式和艺术趣味上,转向了文人艺术家。所谓“完成”,不是说他丢弃了民间艺术给予他的东西,只是说他取得了文人画家应有的条件和资格。这是一个转变过程,也是一个过渡时期。在这个过程里,他兼画人物、山水、花鸟草虫,兼及诗、文、书、印,在坚持写生观察的同时,主要精力用于全面学习传统。虽然还多有对古人的摹仿,但作品格趣逐渐雅化,笔墨功夫逐渐深厚,风格以八大山人式的疏简冷逸为主,富于活力和再次变革的可能性。
齐白石那古拙、粗率的泼墨大写意,于无声处听惊雷,于刀丛中觅小诗,就象中国传统绘画的画魂,在他将近一个世纪的漫长生涯里,把光辉璀璨的中国绘画提高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他那举世公认的巨大声望与世界影响与他的艺术禀赋是相统一的。
他反对不切实际的空想,他经常注意花、鸟、虫、鱼的特点,揣摩它们的精神。他曾说:“为草虫写照,为百鸟张神,要自己画出自己的面目”。他的题句非常诙谐巧妙,他画的兩只小鸡争夺一条小虫,题曰“他日相呼”。一幅《棉花图》题曰:“花开天下暖,花落天下寒”。《不倒翁图》题“秋扇搖搖兩面白,官袍楚楚通身黑”。
从齐白石的毕生艺术追求及其所取得的伟大成就来看,艺术创作中的求新求变,并不意味着一定要吸收和融入异域文化的成分,“借复旧以趋新”有时也不失为一条创造的途径。唐代的古文运动以及晚清的碑学复兴,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古希腊雕刻的出土,都曾极大地推动了当时文学或艺术的创新。从书画同源的观点和角度来考察齐白石的艺术,能够比较准确地把握其艺术创作的根本特点。李可染便认为,在笔墨上“讲得最好的是黄宾虹,实践最好的是齐白石……齐白石的字写得很好,力能扛鼎,齐白石在几十年的绘画实践中,笔法成就最高。”
齐白石对书艺的追求也贯穿了他的整个艺术创作实践,书法艺术不仅仅是其艺术成就的一个重要方面,而且是其核心与基础。齐白石甚至在进行艺术鉴赏时,亦用了“书”来作为评“画”的标准,如他曾说李可染的画是画中草书,徐青藤的画也是草书,而他自己的画则是正楷。或有对齐白石“诗第一,印第二,字第三,画第四”的自我评价不以为然者,但也有论者认为这样的评价不无道理,认为齐白石整体艺术创作中的最大成就即在于诗歌艺术上的突破。不论各家观点如何纷争,诗书画印都是齐白石艺术创作成就中不可分割的部分,它们相互影响,相互交融,早已成为一个整体,这是已为学界所公认了的。这样的整体当然完美地体现出了中国艺术的精神。从这里当然也就“可以进入中国的文化和思想”。诚则如斯言。
被国家文化部授予“人民艺术家”的齐白石老人,是我国近现代美术史上的杰出画家、书法家、篆刻家,世界和平理事会国际和平奖章获得者,1962年被评为世界十大文化名人。他创造了20世纪中国画的辉煌。齐白石现代艺术中心目前正加紧在长安街上的选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