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安把背篓中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安明。”指着那一堆东西道,“你在这里养伤并不方便,这里骑马去县城要一个多时辰,你那些仇人如何?”言下之意是问他要不要去县城养伤并且会不会被仇人看见之类的。
他避开徐明安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不怕吗?”
徐明安眉尖一扬,“我怕什么?”她利落整理着手中的东西,准备给他换药。
他微微一笑,似乎在讥讽,“深山野林,外加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你一个女孩子,居然不怕?你是习武之人,应该能看出我身上的伤,难道不怕惹上麻烦吗?”
徐明安就满脸迷惑看了他一眼,“听你的意思,是不希望被我救了?”
他一滞。
徐明安似乎在自言自语,“我八岁就开始习武,十岁就开始单独进山,身边跟着森林之王,我还不知道着这片山林中有什么是我不能掌控的?麻烦,我还真不知道麻烦是什么呢?”
她伸手就把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扒下来,只吓得他差点跳起来,咬牙切齿,
“你干什么?”
徐明安一脸的无奈,又从背篓里掏出一套粗布衣,“给你换药,你那衣服不能穿了,换完药就穿这一身。”
他瞪了他半晌,终究是形势比人强,慢慢吞吞扯下身上的衣服,露出伤痕累累的上半身,一边紧紧盯着徐明安。
徐明安拧眉,昨日的时候因为时间紧迫,只是用清水略略清洗了伤口而已,此刻看来,却是浑身脏污着,忍不住问,“你多少天没有洗澡了?”
他依旧是面无表情,“七天。”
徐明安怔然,一吞口水,指了指山洞深处,“你还有力气吗?里面有一眼温泉,你的伤口脏污太过,对恢复并没有好处,最好还是沐浴一番为好。”
他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只是看了看那深处,毫不犹豫向徐明安伸出手,“安小姐助我一把吧。”
徐明安一挑眉,想了想,又掏出一只白玉瓶子,扔给显华,“吃两颗,能短时间补气,应该可以支撑到沐浴完毕的,放心,没有副作用,而且是治疗内伤的好药。”
他拔掉瓶塞,倒出两颗莲子大小的晶莹如玉的药丸,级淡极淡的清香飘散开,他轻轻一嗅,不自觉间已经神思清晰了几分,这是好药。
他毫不犹豫吞入腹中,便感到一股热气向四肢百骸扩散开来,然后,向徐明安伸出手来。
徐明安等着那只手,最后还是认命地一手抓着他胳膊,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腰,慢慢往山洞走去。
当徐明安返回把纱布和药物拿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坐在水里了,便在池子边的石头坐了下来,毫不在意在一边看着一个男人沐浴。
显华见状也是暗暗吃惊,从她之前的所作所为,他能知道她的男女大防观念比较淡薄,但是也没想到淡薄着这种地步。
他问出自己心中最大的疑惑,“安小姐,你看起来并不是愚鲁之人,也不是冲动之人,更不是什么善心之人,为什么会救我?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有很多麻烦。”
“我知道。”她对上水中男人的眼睛,“在陌生的地方,碰上一个陌生的昏迷不醒的人,不是陷阱就是麻烦。”她慢慢地道,“而你,明显身份不凡武功不弱。”所以,能把他逼到这个地步的人,也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她摆弄着手边的药瓶子,“我先生说,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杀了,这样,一可以杜绝陷阱,二可以和追你的人套套交情,最不济,还可以从你身上发一笔小财,就算发不了财,也免去了麻烦。”
她说得十分冷酷无情。
他神色一变,便怪异了起来,“我坠落深谷,没有其他人知道,杀了我,确实是最好的选择,而且,我的后面,确实有一群杀手跟随着,如果有一天你救了我被那些人知道,你确实会惹上无穷无尽的麻烦。”他感叹着,这是一个非常冷静而理智的人。
在任何一个时代,助人这一件事在付出和收获是永远不能比较的,特别是江湖恩怨中,随时随地便是无穷无尽的麻烦乃至杀身之祸。
“那你为什么没有杀了我?”
徐明安正在整理药物的手一顿,面对聪明人,最好还是别耍聪明,实话实说远比算计好得多,阳谋嘛,是很上乘的谋略,“我想让你欠我一个人情而已。”
“哦?”他暗暗警惕,唇角却微微扬了起来,“安小姐似乎连我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想让我欠人情?难道不担心我过后翻脸不认人吗?似乎,我的未知的人情不过那未知的麻烦吧。”
确实,徐明安此举很不妥,且不说人情欠了之后能不能还,忘恩负义的人还是非常多的。
她只是浅浅一扬眉,“你的身份,我猜到了几分。”她本不是什么善心之人,救他自然是有目的的,就算达不到自己的目的,她也能保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害。
“哦?”
她轻轻喘了一口气,“昨日初见你的时候,我确实是不想救你的,是你身上的一件东西让我改变了注意。”
“什么东西?”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能打动眼前这里明显利益至上的人。
她淡淡一笑,“夔形玉饰长命锁。”她从袖袋中取出一件玉饰,便想起先生教过她的一些秘闻,“据我所知,夔形玉饰,睚眦图案,都是皇室专用的,平民使用乃是逾制,是为藐视皇权,所以,就算你不是皇族子弟,也必定与皇族有着密切的联系。”
之前她见到那枚夔形玉饰长命锁的时候就猜到他的身份的不凡,此刻他就算是伤势沉重,一身脏污,气息微弱坐在水中,那高高在上的尊贵和睥睨,也丝毫没有折损。
皇室专用,除了供皇室子弟使用之外,还偶尔作为恩赐赐给有功之人,但是数量极少。
她目光深沉,“就算你跟皇室没有关系,那么,也会是权贵之家,因为除了皇室,还有一些古老的将门世家使用睚眦图案做令牌,而这,是要得到皇室的允许的。”她淡淡一笑,摆弄着手上的玉饰,“所以,你的身份绝对不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