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舲狠狠抹掉即将划入眼中的汗水,累吗?她问自己。
其实,真的很累。
有多累呢?
曾经跟在三哥后面跑着的时候,她在心里回答自己:“累得想要去死。”
真的,累的时候,真的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
她的身体不好,非常不好,她不知道自己在失忆之前是怎样的,她只知道在自己的记忆中,她就是个拖着破烂身体的人,因为那次高烧,因为……许许多多的她不想再提及的原因。当然,高烧毁掉的不仅是她的健康还有她的大脑,不过大脑恢复得很好就是了。
如果当时没有来到路家,路舲经常这么设想,如果一直留在贝塔孤儿院,或者是被普通人家收养,她觉得她不太可能会平安长到这么大。路赫爸爸是把她当成玻璃人那样来养的,他把她放置在精致的橱窗里精心呵护着,小心翼翼地提供一切对她有利的环境,坚决杜绝一切有可能损伤到她的因素,她不认为别的人家能有条件做到这些。抚养她这样的孩子,本身就耗费了多倍于其他孩子的资源。
土豆以前问她,为什么要跑步到学校,他看她跑了两个月,而他也知道她住在怎样的地方,她的回答是:锻炼身体。真的,就是这么简单,为了锻炼身体。土豆很兴奋,觉得她是一个非凡的学生,只为了这样一个理由,她就可以投入如此的毅力,在开会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呢?“生命在于运动。如果这世上只剩下一个用脚来当交通工具的人,我相信,那一定是我见到的那位同学!”
她没想那么多,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锻炼,因为自己的身体素质需要加强。她的健康是以多大的代价换来的呢?路舲是理工学生,但是她计算不清。
秋田笙站在观众席注视着那个稳步跨过终点的女孩,她得了第二名,第一名那位体育老师好像是经常参加全市马拉松比赛的人。低头瞥了眼手表,五点二十分,这种成绩,说实话,只在她刚到海岛上接受训练的初期出现过,然而……
想不通,秋田笙真的想不通,她图什么呢?一个50多块钱的奖杯?到底是什么,让路舲这样的人,一个温室里长大的千金小姐,做到这种程度?
“舲,还好吧?”周华柠担忧地摸着她的脸。
“舲,太棒了,你好厉害呀!”这是顾惜迟那小丫头。
“……”很多很多的人围上来,诉说关心,欢呼胜利。
路舲扯了扯嘴角,竟然真的还有力气笑出来。真的,好开心……
【没有被当成易碎物品对待过的人,没有被亲人担忧的目光笼罩过的人,根本不会懂得,我此刻的开心。——路舲2058/9/30】
也只有在这种时刻,路舲才会觉得,自己与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她和他们一样,那么健康,那么渴望胜利与荣誉;也只有当沉甸甸的奖杯拿到了手里,路舲才会觉得,对忧心着自己身体的亲人能有个理直气壮的交待了——
“看,我好得很!”比去年还要好,前进了一个名次。
以后,一年一年地,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