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轩,安慕寒怔怔地望着床顶,脑海里是女子巧笑嫣然的调侃与毫不做作的轻斥。她的性格与他想象的大相庭径,然而他却没有半分失望,仿佛她就该是那样一般,那么真实,那么纯粹。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轻不可察的脚步声,听声音像是有三人,且其中两人功力深厚非常。安慕寒心底微微一沉,随即立刻又阖上双眸,似乎从未曾醒过一般。
庄叔踱至房前,轻轻打开房门,侧身弯腰让紫洛瑶和云亦晨先进去。
紫洛瑶先一步踏进寒水轩,状似陌生地四处打量着装潢摆设与上次无异的室内。然而眸子到处转悠,却偏偏不望向躺在床上的男子一眼。
云亦晨倒是十分镇定,径直走近床边,仔细观察起安慕寒的脸色来。他看了一会儿,转头对庄叔道:“庄叔,劳烦你唤醒王爷吧,毕竟王爷的毒不是平常之物,亦晨怕等会动静太大吵醒王爷,那样更加不合礼仪。”
庄叔迟疑片刻,随即点点头,走到床边准备唤醒安慕寒。
云亦晨又转头望向站在离床边几米远的紫洛瑶,道:“娘娘不来看看三王爷的病情吗?”
紫洛瑶接收到云亦晨探究的视线,踟蹰不前,犹豫再三,终于咬咬牙走到床边,目光轻轻掠过依旧清秀苍白的男子。
“王爷?王爷?”庄叔轻轻唤了几声,床上的男子却依旧毫无动静。紫洛瑶见状不禁想趁机开溜,道:“何必要唤醒他,让他睡着多好……”
云亦晨瞥了一眼安慕寒微颤的指尖,挑挑眉道:“也好,是亦晨考虑不周,还叨扰娘娘与亦晨一同前来,看来今日来的不是时候,下次亦晨自己来即可,娘娘还是呆在宫里,以免让人落下话柄……”
“咳咳咳咳……”
云亦晨话音未落,原本在床上假寐的男子蓦地剧烈咳嗽起来,似乎不把心肺肝脏咳出来就誓不罢休。
云亦晨轻飘飘地瞥了呆呆的紫洛瑶一眼,心下一片了然。
“王爷。”庄叔慌忙上前扶起安慕寒,在他身后垫上一个枕垫,为他轻轻顺着气。
安慕寒苍白的容颜上因剧烈咳嗽泛起一丝酡红,好不容易呼吸平复,面色也红润些,目光却在接触到紫洛瑶的视线时立刻垂下,神情也暗下几分。
紫洛瑶眼睁睁看着安慕寒剧烈咳嗽着,却不能上前为他顺气端水,好不容易他终于抬眼与自己对视一眼,却又立即移开,令她不禁又气又急,她本来就在见不见他之间纠结,下定决心迈开脚步走向他,他却给了自己一个躲闪的目光。然而即便如此,她更多却还是疼惜。
那一眼,明明只有一瞬,却像是捱过沧海桑田。流年酣醉,偏偏是那样令人心碎。
那一霎,她蓦地下定决心,这个少年,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她许久未遇到能像这样拨动她心弦的男子,又何尝忍心对他黯淡无光的眼神熟视无睹。上天何其残忍,给了他声望与财权,却没给他一个能够享有的身体。那么他生命中的其他空缺,就让她来弥补好了。
下定决心后的举动,往往更加利索直率。紫洛瑶在旁边的桌案上取来一个汗巾,沾了沾温水,道:“庄叔歇着吧,我来就好。”
庄叔愣了愣,最终还是退到一边,暗自思索,那夜的女子会不会就是这位盛名在外的宸妃娘娘,若真如此,那可如何是好?
而安慕寒的脸上立刻血色全无,慌忙直起身要制止紫洛瑶的动作,“皇嫂……”
“躺好!”紫洛瑶竖起柳眉轻斥道,见安慕寒身子一抖乖乖躺好,心下一阵不忍,脸色又柔和起来,温声软语道:“嫂子照顾照顾病重的小叔子有什么好惊讶的,你们安玄也是民风太过封建,在紫凤这可是件平常事。”
庄叔闻言稍稍松了口气,他差点忘了,这位是大名鼎鼎的紫凤公主,紫凤民风开放,是整个大陆有目共睹的,这样倒也不算失了礼节。
云亦晨则眸子一闪,沉默地看着紫洛瑶轻轻为安慕寒拭去额上细汗,那神情目光,溢出的满满都是怜惜;而安慕寒发丝垂落鬓边,轻颤的长睫暴露出他的紧张与慌乱,淡淡醺红的侧脸更是凸显出两人之间不自然的关系,早已越过了叔嫂之间的界限。
云亦晨呼吸微微一滞,皱眉抚上心口,原本应是他乐见其成的场景,为何却觉得喉头涌起几分从心底氲起的酸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