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池山腰,雾色朦胧。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每隔数百步,便有一汪清池,池中鱼有些许,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
“此处真可谓人间仙境……”卿初醉感慨地看着眼前美景。
紫洛瑶见池水透澈明亮,反射着阳光泛起粼粼波光,不禁走近清池,俯身掬起一汪清水,浅尝一口,一阵沁人心脾的凉意袭来,顿时消了盛夏的暑气。
“我们不如就在这歇息片刻吧。”紫洛瑶提议道。
“怎么不快点到山顶再休息?”卿初醉走近清池,同样掬起一汪清水,扭头问道。
“走走停停看看沿途风景,也未尝不是种享受……”紫洛瑶就地而坐,用手撑起上半身,仰头眯眼望着被茂密树叶遮挡住的天空。
“公主当真这么想?”卿初醉亦学她席地而坐,望向她的眼神多了一丝探究。
“太子不这么想?”回头瞄了他一眼,紫洛瑶便直接躺了下来,丝毫不担心会弄脏一身名贵的服饰。
卿初醉微微一愣,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浮生若梦,一味千辛万苦爬向顶峰,有朝一日俯首一看,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紫洛瑶顿了顿,看到卿初醉的表情有些迷惑,继续说道:“有些风景,沿途不看,到了山顶再往下望,便是什么也看不清了。但若能够快意山水,恣意潇洒,岂不快哉?”
卿初醉微怔,他只道紫洛瑶能力非凡,不容小觑,却不知她如此洒脱随性,她诉说理想生活的眼神,自由且清明,让人不觉心生艳羡。原本对自己的目标从未动摇的他,此刻却生出几分迷蒙……
“没有成就的人生,有意义么?”他不禁出声询问。
紫洛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自己的人生有没有意义,是要别人来认证的吗?只要自己活得开心,不就够了?”
卿初醉哑然,他想反驳,却在此刻找不到合适的辩词……
良久,卿初醉微叹口气,轻轻躺在紫洛瑶身旁,罢了,自己与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受尽宠爱,自己却一无所有。无需与她辩驳什么,她的观点是对的,自己也未必错了。
紫洛瑶听着他那一声叹,心下也无可奈何,本是寻常谈话,岂料会上升到人生的高度,自己也知道他野心不浅,也不妄想凭自己一言两语改变他的心意,他想如何是他的事,只要不触及自己便万事好说。
清池边,树影下,一男一女,志不相同,却静静地躺在彼此身边,相对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咕噜”声打破了漫长的寂静。
紫洛瑶尴尬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扭头委屈地看着卿初醉,“我饿了……”
卿初醉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却不睁眼,反问道:“那怎么办?”
“当然你去找吃的!”紫洛瑶理所当然的回答。
卿初醉终于睁开眼,转头看向她,却突然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
紫洛瑶对他突然转头始料不及,愣愣地看着眼前还来不及收回那抹浅笑的男子,他的眼,如同一潭深渊,深邃的似乎要拉她共沉,高挺的鼻梁几乎触碰到她的脸颊,她的脸,霎时一片绯红。
卿初醉亦为眼前那张面容怔住,黛眉如画,颊边透出一丝赧然,双眼却是清澈的如同他们身旁的池水一般,几乎令他忘却一切诡计阴谋,沉迷其中。
少顷,紫洛瑶眨眨眼,慌忙坐起身,装作观赏周围风景。
卿初醉闭闭眼,自嘲的笑了笑,自己方才竟如情窦初开的小伙般为一个女子心颤,随即亦坐起身,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公主怎么脸红了?”
紫洛瑶暗骂一句明知故问,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答道:“这天气热的,我都流汗了……”
一阵清风吹过……
……
卿初醉憋住笑,没忍心揭穿她,于是问道:“继续往上走吗?”
紫洛瑶微微松一口,点点头,率先站起身,等卿初醉也起身后,两人向山上继续走去……
一炷香后……
“我要饿死啦……”紫洛瑶有气无力地靠在树干上,将刚刚的尴尬统统抛在脑后,现在填饱肚子是要紧事。
卿初醉好笑地看着堂堂公主快饿疯的样子,虽不优雅却也率真。
紫洛瑶瞟了他一眼,“你怎么一点都不饿?”
“饿啊,”卿初醉憋住笑,“但不会表现的那么明显……”
他眼里分明就是嘲笑!紫洛瑶有些愤愤不平,都快饿死了还要什么高雅,是人做的事么?
卿初醉无视她愤懑的眼神,捡起两颗石子,运起内力扔向向空中,两只飞鸟应声而落。
紫洛瑶目瞪口呆地看着卿初醉一系列的动作,眼神更加气愤,“你刚刚怎么不弄?!”
“你刚刚又没说饿。”卿初醉答的理所应当。
故意的故意的!紫洛瑶在心中早已将他千刀万剐。
“你会生火吗?”卿初醉转头看到她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不解地歪歪头,随即好像想到什么,笑道:“你若是不想吃我也不勉强,等我烤好你别过来。”
紫洛瑶咽了咽口水,决定还是吃饱喝足再与他算账,又瞪了他一眼,便转身去寻找柴木。
须臾,紫洛瑶捡好柴木回去,见卿初醉早已将鸟毛拔净,正用刚接的泉水冲洗。看着他认真做事的样子,哪还有懦弱无能的太子模样,撇撇嘴,紫洛瑶也迅速架起木架,生起火。
卿初醉将泥土包裹在洗好的飞鸟上,架在木架上开始烧烤。紫洛瑶在一旁眼冒金星地盯着被烤的滋滋作响的肉一动不动。
卿初醉笑了笑,赞道:“想不到堂堂公主还会寻柴生火。”
“想不到堂堂太子还会打鸟拔毛。”紫洛瑶面不改色地回道。
卿初醉被她的话噎了一下,无话可说,只好沉默地等肉烤熟……
静谧的树林里,只有烤肉的“滋滋”声诉说着两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