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张狂肆意,绮丽中带有其独特傲岸,如凌霜雨雪的梅。
这样的字,只能出自一人的手。
慕挽晴不自觉地多看了裴逸两眼,觉得字如其人这句话真不是白说的,裴逸却恍若未闻,只顾抬头向前。两人一路踩着青石阶梯拾级而上,没有遇见一个香客,也没有听见点滴喧闹之声,只偶有青啼脆鸣,煞是动听。
恍若远离红尘的世外桃源。
推开寺门进入寺院,伴着低而清晰的敲击声走进屋内,有一身着红黄袈裟的老者面对弥勒佛像跪在蒲团之上,手中木鱼一声一声哒哒作响。
两人走进屋内,那老者立即感应,微微一笑不睁眼也不起身,只淡淡道:“裴世子,好久不见。”
“的确好久不见,”裴逸上前微俯身,“大师近来可好?”
“托世子挂念,一切安康,”声音带着笑意,不古板,亲切平和。“只是不知世子此次外出游历可有什么收获?”
“收获自然是有的。”裴逸笑笑,意味深长的目光转向慕挽晴,“这不是给您带来了嘛。”
两人一番客客气气的寒暄让慕挽晴听得头疼,她原本在四处打量,发现这里布置十分简朴,听到裴逸的话瞬间愕然回头,喉咙上下一个滚动,身子缩了缩,顿时有种要被锁进笼子扔到海里祭献龙王的感觉。
裴逸言毕,木鱼声止。
跪着的老者将木鱼搁下,整整衣袂缓缓站了起来,回身,看向两人。
意料之中的是油光可鉴的光头,没有半根毛;意料之外的是那人面容,明眸俊眉,秀雅中还带着几分簪缨贵族的贵气。
慕挽晴眯眯眼。
裴逸将手向前一伸,向慕挽晴引荐,“这是竹隐寺的渡缘大师。”接着又将手伸向慕挽晴,“慕王府二小姐,慕挽晴。”
“挽晴小姐。”渡缘大师双手合十当先行礼,语气平淡。
慕挽晴急忙盈盈行了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的礼。
唔,形象这东西,还是很重要的。
裴逸在一旁看她,似笑非笑。
“往昔世子每次回来都会带来许多珍稀之物,今日怎么这般寒碜,只带来了个女娃娃。”礼毕后渡缘大师打趣道。
慕挽晴立即心中警铃大作。
纳尼!原来他是人贩子!
泪奔!
“是女娃娃不错,”裴逸目光戏谑,“可不是献给您的。”
老渡缘大师嘴角勾了勾,目光在慕挽晴身上下来回认真流转几番,道:“老衲觉得自己与挽晴小姐甚是有缘,不知挽晴小姐肯不肯赏个脸,让老衲为小姐看看手相,测测天命。”
说着伸出了自己的手。
慕挽晴唰地将手背后,目光审慎,脑中晃过熙攘的城市商业街上那猥琐笑着对你穷追苦赶死不撒手的大妈。
“小姐,看个手相,免费的……”
每次这样,她都特别想拿高跟鞋钉死她……
慕挽晴警惕盯着他,咕咚咽了口唾沫。
渡缘大师却对她的反应毫不在意,微微一笑收回了手,裴逸有些憾然地在慕挽晴耳侧道:“你可知道渡缘大师看手相知天命之术可称翘楚,并且向来只渡有缘之人,常人可是都没有这个机会。”
慕挽晴撇撇嘴,肃然道:“我宁愿当个常人。”
“无碍。”渡缘大师轻轻道,“若是挽晴小姐不肯,便是你我的缘分未到。”
慕挽晴闻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乖,别闹了,谁跟你有缘,就算是,也是孽缘把……
而且她直觉这里有些诡异,寺庙处在幽林之中,位置奇特,祥和中又有几分落寞凄凉之感。出家人一般都会去香火鼎盛,香客络绎的地方,怎么会选择呆在这里。
想着便问了出来,“大师为何一人独自在这?”
渡缘大师认真道:“老衲在此赎罪。”
“赎什么罪?”
“赎我该赎的罪。”
慕挽晴一噎,接着又问:“那是什么罪?”
渡缘大师缓缓道:“就是我该赎的罪的那个罪。”
慕挽晴……
比绕口令是吧。
刚想开口把打南边来了个哑巴,红凤凰黄凤凰扁担长板凳宽正着倒着各来一遍,裴逸突然一伸手拉住了正在腾腾捋袖子的她,“我和大师要论道,你是要在这里侧陪聆听还是自己一人出去走走。”
“别别别。”慕挽晴立即将头来回摇得像拨浪鼓,她可不想再在这里听两人枯燥无味的诵佛念经,“我自己四处走走。”说着便逃命似的一溜烟跑了出去。
裴逸眼光一闪,也不阻拦,只是深深凝视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回首看向渡缘大师。
“阿弥陀佛。”渡缘大师双手合十深深一揖,开门见山,“世子外出半载,吾甚思之,听闻世子一月前归来,却又突然离开,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眸光流转飞舞,潺潺小溪一般跃迁生姿,裴逸笑容和煦,“这可不是烦心事,是喜事。”
“是喜事便好。”渡缘大师道:“可这世间万物阴阳平衡,有得必有失。”
“得失从来都在我心中。”裴逸语气温润却坚定,说着便对着渡缘大师伸手一引,“大师,请。”
渡缘大师愣了一下,随即淡淡一笑,“也好,且先看看半载不见,世子又悟得怎样真理。”
他同样伸手,“世子,请。”
两人齐齐拂袖,在蒲团上面对而坐,开始论道,而自己四处走走的慕挽晴一路径自小跑,不过几步进了后院,才发觉这寺庙真的不是一般的小,穿过前院佛堂,便是只有两件小屋的简陋后院。
四周无人,宁谧寂静,地上还残留着半枯的桃花树叶,慕挽晴站在院中西北角的一颗桃花树下,仰头看向那树的光秃枝丫,片刻后目光一闪,突然想到什么,眼光骤然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