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尸而过!
众人心中一凛,纷纷不可思议地望向昭宁,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少女身姿笔直,眉目坚毅,朗朗语气诚指日月,金刚石般不可撼动,满载一往无前的莫大勇气和决心,和那个娇骄任性的公主殿下实在偏差太大。
楚云修垂垂眼睫,沉默下来,转转手指上的卷云纹玉扳指,半晌后猛然抬头盯住了昭宁。
眼光突射,觅食饿狼似的凶很毒辣,昭宁陡然一颤,随即又狠狠一撇嘴,深恶痛疾地扭开了头。
对这个七岁之前闭门不出,七岁后又整天摆着一张要死不活的死鱼脸的怪人,她实在是厌恶至极,干脆不看他,落个清净。反正今日这事,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步的,六哥那么疼她,她怎么会眼见他被推入火海而无动于衷。
两人僵持着,谁都不肯后退一步,大臣们瞅瞅这个,瞅瞅那个,都不敢吱声。有人望到了角落里的裴逸和慕挽晴,立即惊喜轻呼,招手道:“裴世子!裴世子!”
“找你呢!”慕挽晴眨眨眼睛,拢拢裴逸在黑幕落下同时给她披上的玄色斗篷,“快过去。”
“哎,”裴逸叹口气,一边摇头一边捶腰,“腰酸。”
慕挽晴无语地朝他翻白眼——真是金贵,站那么一会就毛病这么多……
她假笑着去推裴逸,裴逸却纹丝不动,半晌挑眉道:“怎么,希望我出去说几句?”
“不然呢?”慕挽晴很是怜悯地望望盛京帝所在的方向:“这兄妹两个也真有意思,明明自己老爹都昏迷成这样,居然还有时间吵架斗嘴。”
裴逸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淡然一笑,“恐怕盛京帝长睡不醒,才是遂了很多人的愿。”
慕挽晴一怔,随即会意地笑了笑。
裴逸整整衣冠走了出去,众人见是裴逸,急忙后退闪出一条路来。
“攀诬之事,各国各朝都曾有过,依我看,四皇子不必心急,查明情况再来处置倒也不迟,何必步步紧逼,非要置人于死地。”
裴逸一语双关,淡淡嘲讽,原先朝裴逸挥手的官员立即脸绿了。
他原先是想请裴世子出来调剂一下,万万没成想是帮了倒忙,反而打了四皇子巴掌,当即恨不得缩进地里永生不见天日。
别人听着裴逸的话都觉得有几分道理,但到了昭宁的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她深深凝睇一身银白锦衣,如满载月华万千,站在自己身侧,与自己仅隔三尺距离的裴逸,想着心上之人肯为自己说话,不由得心潮涌动,脸上竟浮现一丝可疑的红晕。
角落里,朝人群中张望的慕挽晴看见昭宁的娇羞神色,心一沉,立即将裴逸这株烂桃花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我也这么觉得,”一直蹲在地上为盛京帝输送真气的楚云枫突然站了起来,“刺客五弟已经带人去追了,当务之急,是先把伤员安顿好。”
大殿内,中箭的人横七竖八躺了一堆,都已经昏了过去。
“二哥倒是个好人,”楚云修嘴角冷冷一勾,“可别忘了,今晚盛宴的保卫工作,可是全权交给了二哥你。”
“那又如何,”楚云枫淡然道:“做事情讲究分清急缓,目前最重要的,便是治伤,至于之后的事情,”
他顿了一顿,随即道:“等到父皇醒来,再做处置。”
最后半句话伴着苦涩的笑,这谋杀之事,无论是谁在背地动的手脚,他都不可能逃脱关系了。
楚云修不说话了,淡淡侧身移开目光。百人之内气氛凝结,百人之外楚云霆却倚着殿柱,闲闲摇着折扇,恍若事不关己,只是嘴角挂起的弧度,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突然一声虚弱的呼喊打破这一方寂静,“修…。修儿…。”
盛京帝转醒,众人一喜,即刻便纷纷凑上去嘘寒问暖。耳边嗡嗡声响烦人的很,盛京帝目光恍惚地略过眼前密麻一片或大或小的脑袋瓜,觉得头更晕了,便微微一倾头。
清爽秋风穿堂入户,吹起乌发与衣袂飘扬,那人半面剪影孤凉而又沉冷,面色更加深晦如海,而嘴唇上一点天然樱色,美而妖艳。
盛京帝凝凝目光,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个生性漠然冰山脸的儿子,竟然也生地如此动人。
“修……修……儿”他颤颤巍巍地将自己的枯槁老手伸向楚云修所在的方向,眼中亮着希冀的闪闪光芒,期期艾艾道:“快…。快去…。查……”
说完这几个字,他再次昏了过去。
当晚,四皇子楚云修携盛京帝亲口谕令连夜审讯御林军抓到的刺客同党,彻查暗杀事件。
当晚,所有参加中秋盛宴的人被迫留于殿内,等候结果。等待虽漫长,留于殿内的众人却都没有丝毫睡意。
月光透过窗棂,冷冷地洒进,照亮每人脸上凝重神色。
天明时分,殿门訇然洞开,御林军步伐整齐铿锵而来,苍黑的盔甲在日光下反射出乌青的颜色。他们分列两旁,中间一个黑色身影缓步走来,周身裹着清昼第一抹最琉璃的曦光,渐渐清晰。
楚云修停在门槛处没有进去,静静迎上各方各异眼神,漠然道:“六皇子楚云灏蓄意谋逆,证据确凿,押入刑部大牢,择日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