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乐凡静静听着，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几乎靠在一起，而两人之间其实相距数尺，待他说完，她调转视线，对上他的，他眼里有些茫然，片刻后，她开口：“大师兄何必纠结于过去，实话跟你说，就算这些事情都未发生，我们的关系仍旧如此，就算你没有误信小师妹，我本也打算离开你们，退一万步说，就算师父同意我跟你在一起，你依然会回北玄，依然会娶了别的女子，你依然会用身不由己劝我答应，这是你的性格使然，而我又岂会如小师妹那般委曲求全、不断退让，所以大师兄，结果都是一样的，你何必自苦？”
王乐凡注视他，“大师兄，放下这些扰你心神的牵挂，专心你的千秋大业……回去吧。”
方遥晨沉默一会儿，自嘲地笑了笑：“是我错了，我一直以为喜欢一个人，心里有她，愿意娶她，就是她的幸福，原来我错得离谱。”见王乐凡咬了咬嘴唇，嘴巴张合数次，他淡淡地挥一下手：“王师妹，我想一个人静一下。”
王乐凡看看他，除了眼底有几分落寞，没什么不妥，他的心很大，不用担心他会为她这样一个女子想不开，她点头，转身，披着月光缓缓而行。
“王师妹，我明日天亮便启程回北玄。”
王乐凡顿步，回头：“我去送你。”
方遥晨回以温润的笑容：“不用，父皇派来的四位大内高手我会带走，王师妹放心，只要我在一天，便不会再有北玄人来追杀你。”
王乐凡鼻子突然一酸，转身扑过去，拥抱了他一下，低声道：“大师兄，争嫡大战，杀机四伏，一切小心，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捎信给我，别的不行，危急时刻，保你平安总还是可以尽几分力。”
方遥晨犹豫片刻，满眼爱怜地抚上她的秀发，答道：“好。”
王乐凡松开他，以袖抹掉眼泪，郑重说了一句：“大师兄珍重！”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方遥晨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很快隐入暗处，然后消失，才缓缓道：“好。”
王乐凡回到客栈，出乎意料地竟未见到东方霁，反而见到路思捷在她房里不停徘徊。
“伯母。”
路思捷见她回来，大喜，拉住她问：“你回来了？”往后看一眼，“咦，不孝子呢？你没跟他一起回来？”
王乐凡微愣，随即明白，东方霁与方遥晨见面后匆匆返回客栈，却不见了她的踪影，心下着急，便出去寻她。
路思捷搓着手，看看她，欲言又止。
“伯母，有什么事？”
路思捷目光闪烁，期期艾艾地道：“你……你，你去哪儿了？”
王乐凡也不隐瞒：“去见我小师妹与大师兄。”
路思捷惊讶地看她，“媳妇儿啊，你不要怪不孝子，他……他……”她能说什么，说她儿子就是霸道了点，独占欲强了点，醋吃得多了点，她说不出口。
王乐凡轻笑：“伯母，我都明白，你不必担心，回房休息吧。”
路思捷呆了呆，忐忑不安地问：“你都明白？那你知道他对你下……药……”
王乐凡但笑不语，轻轻点头。
路思捷突然转身跳出门外，好像谁踩了她尾巴似的，大叫：“这事跟我没半点关系……”然后就没了人影，再然后听到不远处传来急促的开门关门声。
王乐凡哑然失笑，这当娘的，推得一干二净，若非她跑得快，她倒想问问她，跟她没关系，东方霁的迷－药是谁给的？
她放下剑，倒了怀水喝，想着要不要再出去找一下东方霁，虽然他武功无人能及，但白费力气地找来找去，几时才能回来。
正思索间，忽然眼前一暗，熟悉的气息出现在眼前，她抬眼，只见俊美邪魅的脸庞紧绷着，凌厉的目光冷冷地落在脸上。
王乐凡瑟缩了一下，明明他才是理亏的人，怎么反而一副她做了亏心事、被他兴师问罪的表情？想到此，她直直看过去，虽然气势上比不了，但是输人不输阵，嘿嘿。
东方霁原本铁青的脸彻底黑了，做错事，还如此理直气壮，她想做什么？
鉴于对方气场太过强大，王乐凡很快丢盔弃甲，狼狈败下阵来，将目光调向一侧，悄悄向旁边挪出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那个……你……下、下……药？”王乐凡恨不得抽自个一个大耳光，这是质问的语气吗？
东方霁对她的问话完全无视，冷冷问：“你去哪儿了？”
王乐凡轻咳，不亏是母子，虽然问话语气不同，却是一字不差。
她同样不隐瞒：“去见了小师妹与大师兄。”
因着她的坦诚，东方霁脸色稍暖，眉头微蹙：“柳青青来这里做什么？你们感情并不好。”
王乐凡摸鼻子，不用这么直白吧？“其实小师妹是奉北玄国主和师父的命令带着四位绝顶高手来杀我的，幸亏遇见大师兄，才有命回来见你。”
东方霁果然怒气全失，眼里迸出杀气。
王乐凡赶紧道：“不过，大师兄明日就要带他们回去了，想来我不会再被追杀。”
东方霁冷哼一声：“斩草要除根，不然危险随时可能出现，你大师兄不是要争嫡吗？既然北玄皇帝对你起了杀心，我们不妨助你大师兄一臂之力，让他早登大统。”虽然他极不待见方遥晨，但他不得不承认，那人对她的感情很深，他当了皇帝，才能彻底解了北玄对她的杀心。
王乐凡一愣，他那么会这么好心？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惊慌看着他，他是不是要暗中派人除掉北玄皇帝？
东方霁似笑非笑，朝她微微晗首，示意她猜得不错。心中此念更强，以方遥晨的性子，早日当了皇帝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必须多多纳妃，遍撒雨露，平衡名派利益，再加上国事繁忙，就算对王乐凡还有心思也无暇再顾及。
忽然脸色一沉，冷冷道：“你明知方遥晨对你心怀不鬼，不但不避嫌，反而主动投怀送抱，王乐凡，你说我该如何罚你？”
王乐凡僵住，目光闪烁，额上直冒冷汗，她只是感念大师兄对她的诸多照顾，甚至不远万里来此寻她，感激之下，拥抱了他一下，就如兄妹之间的别离拥抱一样，并无男女之情在里面，可是，说出来有人信吗？尤其眼前男人对她和大师兄亲近忌惮得要命，所有的解释都难以取信。
她咬着嘴唇，吭哧半天，心一横，“我这就去把东方霁三个字写上一万遍。”
东方霁嘴角勾起，敛起怒气，他心里其实知道她对方遥晨那个拥抱并无男女之情，只是仍忍不住醋意，见她意识到错误，气自然也就消了。
王乐凡瞅瞅他的脸色，松口气，然后故作严色问道：“主子，不……东方霁，你竟然对我下药，还截了大师兄给我的字条……”
东方霁眉头一挑，毫无愧色：“怎样？”
王乐凡气焰顿时没了，讷讷地道：“非……君子……所为……”
东方霁冷笑，淡淡道：“谁说过我是君子的？”
王乐凡一怔，不错，他从来没说自己是君子，江湖上也无传言说他是君子，都说他亦正亦邪，全凭心情，他自己也坦承过不是什么好人也非大奸大恶之人，跟他讲“君子所为”，真是可笑之极。
“可是……”你心里对我就不愧疚吗？
东方霁扫她一眼，淡定地道：“重来一次，我还会这样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