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宇寰再次看了看躺在床上蕊蕊,带着万般不舍,孤独地转身离去……
穆宇寰到家后,习惯性的先回了南房,没有蕊蕊的南房空空落落,他想起罗永浩说的关于股权的事儿。出事时阿恒随身的东西中,没有这些,那么这些东西就一定还在B城,又想阿恒会把这些东西放在哪里,无非就是公司和家里,他先从卧室保险柜找起,一找,就找到了。
两张股权赠予书上受赠人的空白,刺痛了他的双眼,也刺痛了他原本内疚自责的心。他的阿恒,留下这空白,也留下了对他这个大哥的最深的爱,想想阿恒出事前的那段日子,阿恒和蕊蕊为他做的那些事,他真是痛苦负疚难当!
如果他不拦着蕊蕊,恐怕他们早已结婚,蕊蕊何必在阿恒去世后身份如此尴尬。再或者,蕊蕊早已怀孕生子,不必在最需要照顾的时候,承受阿恒离开的剧痛。
而阿恒也不必在蕊蕊怀孕之后,为了和蕊蕊结婚,特意赶到B城来提出分家,他就不会死,而他们现在仍然在S市,过他们神仙眷侣般的小日子!
如果他没有闹出离婚官司,阿恒不必在牵肠挂肚中,与蕊蕊生离两地,直至死别。想想阿恒在B城的这近两个月里,该是何等记挂孕中的蕊蕊,忧思成狂,却为了他这个大哥,每天笑闹,哄妈妈开心,又在暗中出手,保护振宇。再把得来的股权放在这里,统统留给他这个大哥!
如果啊,如果,……,到底还会不会……
这一个个假设,就象一把把利刃,将他割得四分五裂体无完肤!
而他这个大哥,又做了些什么?阿恒去世后,蕊蕊没有一句责怪,在她自己心碎难过,身怀有孕的情况下,还对他这般不顾一切地照料关爱,救他一命,为他保护振宇。
而他却只沉浸于自己的伤心痛苦之中,好了以后,又想着,怎么样自私地留下那么美好的蕊蕊!以致蕊蕊和孩子命悬一线,蕊蕊现在又这般病痛交加,备受煎熬!
他到底是怎么做这个大哥的?!他又何尝想过,他先是大哥,然后才是穆宇寰!悔啊,愧啊,痛啊!满溢他的心中,又轰轰然炸裂开来,让他碎为齑粉……
他原本病就未好,这一日一夜的奔波劳碌,情感煎熬,现在又受到如此难以承受的刺激,就一时激愤,把头狠狠向墙上撞去,恨不得以死谢罪,顿时鲜血涌出,晕倒在地。
蕊蕊搬到南房陪穆宇寰住后,就让人把监视设备都拆了。他回家后就进了南房,并没人理会,他不再出来,也没人担心。
蕊蕊这通折腾,最后的结果也属有惊无险,险中有喜,穆家又添男丁,大人也算平安。疲倦过后需要补眠,也属正常现象,所以他这一晕并没人知道。
穆宇寰幽幽转醒过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他躺在地板上,毛茸茸的冬日午后阳光,爬到了他的脸上身上,他额头的伤口已不再流血了,地板上干涸的血渍粘住了他的头发,在他起身的时候,发出丝丝的声响。
他看了看手中的两份股权赠予书,上面有斑斑血迹,想是他晕倒时溅上的,他站起来时,虽觉头重脚轻很是虚弱,可精神还好。此时他已平静下来,暗下决心,从今以后,他穆宇寰,就忘掉自己,只是大哥!
他叫人来为他处理伤口,见他们惊异神色,就凛然说道,“谁也不许告诉蕊蕊。”
换洗之后,吃点儿东西,他带上罗永浩的那份赠予书先去更名,阿恒真是太了解他的大哥了,穆宇寰一见到这份赠予书,第一时间就更了名儿。
回到公司已快下班,他叫人清理阿恒的办公室,把罗永浩的一应物品全部送去浩远,又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忙到半夜,这才回家。
他仍然住在南房,一夜无眠,只是喝酒、吸烟,头痛就吃大量的止痛药,也可捱过。房间里轻响着蕊蕊柔美的歌声,在阿恒钢琴曲的伴奏下,美得如同虚幻梦境,让他无法醒来,那是他在保险柜里找到的碟片。
蕊蕊醒来已是黄昏,睁眼便看到,妈妈站在保温箱前挤眉弄眼儿,她心知孩子没事儿,腹中一片火烧火燎的痛楚,让她呻吟出声。
妈妈见她醒来,坐在床前,抚她额头,温言嗔怪,“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保护自己,摔这一跤,有多吓人。”眼里已含了泪,又怕她难过,就赶紧抱了孩子来给她看,怕她累着,又让她再睡。
蕊蕊身上的刀口疼得难受,刚做完手术又不能全躺,只能半坐半躺,虚弱之中只是在半梦半醒间游荡。总觉得有什么事儿放心不下,恍恍惚惚又想不起来,却特别的伤心难过。
到了早上,穆宇寰洗澡上班,召开公司大会,众人赫然发现,一夜之间,振宇重回穆家,股东名册上名列首位的“穆氏”字样仿佛从未离开过。
整个白天,蕊蕊每次睁开眼睛,总在搜寻那个期盼的身影,得到的只有失望,罗永浩和妈妈一直陪伴,小心照顾,虽见她情绪不佳,也以为她是因疼痛虚弱,并未多加考虑。
又一个不眠之夜之后,穆宇寰在公司忙了一上午就感到体力不支,头晕目眩,他只好回家午餐,下午休息。躺在床上,他觉得如处舟中,上下颠簸,心头郁结难以消除,真不知这种状态下的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他挣扎起身,到洗手间找到一枚剃须刀片,小心避开血管,在腕上轻割,血迹缓缓流下,他也不擦,就这样躺在床上,昏昏睡去。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感应,在医院里的蕊蕊突然自梦中惊醒,毫无防备地痛哭起来,罗永浩和妈妈都来哄她,就是哄不住,她大病未愈,产后虚弱的身体哪经得起这般折腾,眼见伤口就要迸裂。
罗永浩和妈妈询问医生,说是产后焦虑,医生护士赶来,还是不行,只好打了一针镇静药物,可她睡的并不安稳,梦中也抽噎不止。把两个人愁得不行,却束手无策。
这边早有人把蕊蕊状况,通知了小睡刚醒的穆宇寰。
三天来穆宇寰虽然没去看蕊蕊,但在蕊蕊身边照顾的都是穆家的人,他们每天会是定时向他汇报蕊蕊情况,今天一发生这种事,他们更是丝毫不敢耽误。
穆宇寰很快赶到医院,对蕊蕊妈和罗永浩礼貌地打过招呼,就奔向蕊蕊床边,刚一见到就心如刀绞,她依然那般虚弱,睡梦中象被魇到一般兀自微微饮泣。
不禁有些薄怒,转身就问罗永浩,“她怎么会这样?”又看到一旁的蕊蕊妈妈,又刻意地把语气和表情都放得柔和些。
两人说了情况,蕊蕊妈说,“我们也请了医生来给她做心理疏导,可她居然用东西砸人家,她从来不这样的,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穆宇寰听了后,很快的转了身,面对侧面,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让蕊蕊妈看到自己的笑容是很不恰当的。
“她还非得自己喂奶,你明明给孩子请了奶妈,她身体这样,为了给孩子喂奶,止痛药和安定药物都不用,休息不好,自然心情差。”罗永浩很有些怨言。
他听不下去了,不再说话,坐的床边唤醒了蕊蕊。
她刚一睁眼就看到他的面容,额角血痂还未脱去,眼窝深陷,眼白满是血丝,就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他,犯病了!还未开口,眼里泪水就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