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儿，起来回屋去睡，我这里叫别人侍候就好了。”
“娘娘，奴婢知罪，奴婢不是故意的，一不小心就……”
小宫女慌忙赔罪，神态惶恐，随在她身边日久的川儿断不会如此反应。
倾若离淡笑：“我又没说什么，你紧张个什么劲，川儿歇下了？”
“川儿姐姐她……”
小宫女支吾着。
她的这种反应让倾若离不由得蹙起了眉头，脸色冷峻了下来，沉声发问：“她怎么了？”
怎么会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是，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啊，她找自己又跑不到外面去，除非，她也进了乾清宫？
“她因为急着找您，据说是惊了明妃娘娘的銮驾，所以，明妃娘娘就说她不晓得尊卑有别，就赐了她……一百刑杖……”
倾若离的头一下子大了，一百刑杖意味着什么？
体质好的人还能挨的过去，弄不好也还会落下残疾，体质不好，或是年纪大的一般都会重伤不治，一命呜呼。
“那么，她现在怎么样？”颤声发问。
“已经找了太医调治，说是若回复的好，无妨。”
若回复的好，便无妨，那么回复不好呢，倾若离没有胆量开口询问，眼里已经有泪珠滚动。
明妃和慧贵妃有过节，倾若离看得明白猜得到，但是想不到的是，她竟然一出冷宫就拿了自己的人开刀，而且出手这么狠。
可怜的无辜的川儿，因为自己的缘故，给人捉了把柄，要遭受这无妄之灾。自己却连替她出头的理由也没有，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受罪……
“带我去看川儿。”沉吟良久，倾若离才鼓起勇气开口。
小宫女忙不迭的过来伺候她起身。
川儿的住处，挨着她的寝宫。
一推开门，就有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趴在床上的川儿，一张侧脸朝外，眼睛闭的，没有一丝生气。
“她回来就一直昏迷着，依着太医的吩咐灌了药，也上了药，就是没有动静。”
有宫女诺诺的回话。
倾若离冷着一张脸，轻轻地掀开覆在川儿身上的被子，血肉模糊的身子让她的一颗心如被刀绞，臀部上下的位置已经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让人见了就会头皮发麻，不忍直视。
太医的话是，回复的好，无妨。可是这样子的她，能回复的好么，如果回复的不好，又会怎样，伤口感染而亡，落下终生残疾，都不是不可能的。
川儿的伤很重，一直昏迷着，看样子就是好得快也要修养上个半年一载的，依着慧贵妃的意思，倾若离把宫女沉香带在身边，她明知这是贵妃特特安置的眼线，却也只能欣然接受。
恐怕在这宫里头，看似万千宠爱的她，是最最不幸，最最孤单的那一个了。
别人好歹也有个明确的立场，有敌人虎视眈眈，却也有朋友关心体恤，可她呢，似乎没有人把她视为真正的朋友。
陆嫣然虽然人品不错，也的确待她好，却明显的心机使尽；姐姐倾若颜也是真心惦记着她，却也处处小心翼翼，带着隐约的提防；这个看不清立场的明妃，动不了慧贵妃，却也把矛头指向了自己……
如今川儿这样子，自己竟是连唯一的可以说说心里话的人也没有了，而贵妃呢，表面上带着同情，内里却是窃喜的吧，终于得了机会可以往自己身边安插人了。
简直就是，四面楚歌……
这种恶劣的心境之下，倾若离就愈加的想见一见尹疏落，想和他说说话，排遣一下心底的郁闷。
有了这个心思，就特特的起了个大早，开始洗漱打扮。
她惯常早起，倒也不会惹人怀疑什么。
铜镜前，沉香细心的替她打理着，不能不说，处理一些琐事上，她比川儿更妥贴些，而且不会多说一句废话。
可是，已经习惯了有一个人无时无刻在耳边絮絮叨叨的倾若离，却因为她的沉默而焦躁不安着。
她不开口她便逼她开口。
“你进宫多久了？”
“八年了！”
“那么，可知道明妃和额娘的事情？”
她不讲她可以问，而且这个问题应该不是她禁言的范围以内的。
“知道一些，她们的关系以前似乎不好，因为娘娘进宫以后，她的风头给抢了。”
这些，似乎都只是表面现象吧，人尽公知的。
“不怪她找我们的麻烦！”倾若离淡淡的又道：“那么她和皇后娘娘呢，似乎走得很近。”
“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罢了，当初两个人也是斗得你死我活的，娘娘进了宫，皇后就连争一争的资格也没有了，倒是仗着有个儿子，也就不强求这些了。”
依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只可惜她不敢动我们这些做主子的，只能拿你们这些无辜的下人出气，可怜川儿了。”
沉香不言语，事不关己的继续她手里的工作。
“你会不会怕，也许你会成为第二个川儿或者秀儿？”
倾若离索性把话说的严重些。
“奴婢的命贱，能替主子当掉麻烦也是好的！”沉香的语气依旧不温不火。
跟这样的一个人讲话，还真是累得慌，相较之下，还是她的川儿好，直来直去，却处处替她着想……
“娘娘觉得这个发型可好？”已经盘好了一个新颖的发式，沉香征求着她的意见。
倾若离也不回答她，却道：“以前川儿在时，会每天把宫里发生的大事小情都和我讲一遍，你以后也要照做，至于别的什么琐碎事情，交给小宫女做就是了，我不计较那些的。”
对与倾若离的声色俱厉，沉香依旧是老态度，谦卑恭顺的诺诺称是。
也许，这该称作是一个旧居深宫的人的一种本能吧，逆来顺受，唯命是从，机械的，木讷的。
倾若离无语的望着她，叹了口气。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以前，她觉得没人代替得了灵儿，对初到身边的川儿横挑鼻子竖挑眼，现在她又觉得没人能代替得了川儿，怎么瞧着沉香都不舒服……
其实又是何苦呢，她是贵妃的人又如何，并不代表她就是大奸大恶之流，只不过她有她的生存之道，身份卑微，也许只是无奈的做了一枚棋子罢了，她根本就是无从选择。
其实自己又比她好多少呢，千金小姐又如何，权臣之女又怎样，不也是身不由己的在做一枚可怜的棋子么。
她和沉香，其实是同病相怜的。
“起身吧，早起的空气清新。”倾若离淡淡的吩咐着，不经意间语气已经和缓了下来。
她的确应该出去散散心了，纾解一下烦躁的情绪。
昏迷不醒的川儿，犹如是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巨石，一直让她透不过气来……
“娘娘还是用几块糕点再出去吧吧，身子会受不了的。”沉香依旧尽职尽责，言辞恳切。
的确，这两日，她一直都不大吃东西，奇怪的是也一点不觉得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