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我去对付对付就可以了，你们在家好好把材料写一写。晚上我请你们两个吃饭，别忘了跟家里打好招呼，我要好好犒劳犒劳你们两个。”处长说完，拿起文件包走了，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对着他们两个说：“千万可别忘了晚上的事，知道了吗？”
处长走了，大孙看看小李，小李看看大孙，两个人忽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大孙说：“老赵今天要出血？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
“咳，管他呢，要说这一个来月也够咱们哥两个受的，处长慰问慰问咱们也是应该的吧？”小李很肯定地说。
“得了，咱们先别管晚上的事情怎么办，咱们两个还是干咱们该干的事情吧。今天要半的有两件事，一是把带回来的东西分别动到各家，二呢就是写这个汇报材料。小李，你挑一个吧，你想干哪个？”大孙看着小李，征询到。
“孙哥，我的笔头不好，还是由你来写吧，那跑跑颠颠的事就让我去做，我年轻，楼上楼下地跑不嫌累，我管保把东西一家一家安全送到，怎么样？”小李胸有成竹地说。
“哦，那好吧，那就辛苦你了。你看什么时候方便你就去办吧。这是我家下房门的钥匙，给你。”大孙把一串钥匙交给小李，同时叮嘱到：“我的那份东西请你辛苦些放我母亲家去吧。”说这话的时候，大孙的脸色有些难看。
“行，孙哥，您就瞧好儿吧。那你先写着，我这就去办那件事，”小李说完，关上办公室门出去了。他一边下楼，一边想着，刚才大孙的脸色为什么忽然间变得难看起来。
小李骑着自行车来到化工厂小区的大孙的家，打开大孙家下房的门，开始分东西。嚯，东西还真不少：蘑菇，核桃，小米，粉条，花生，还有几个老南瓜。这都是村里的特产，是绿色环保的食品，如今在城市里很受欢迎。小李把这些东西分成四份，他尽可能地给三位老同志的东西多一些，因为没有人监督他，他觉得做这件事心里很没底，总觉得有一个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盯着他。分好后，他就一家一家地送，本来大孙、老钱，处长都在这个小区里，好办些。可大孙为什么让他把东西送到他母亲家呢？奇怪。老钱和处长不是住在一栋楼，离大孙的楼很远，而且老钱家在四楼，小李用肩扛，用自行车驮，好不容易把老钱与处长家的东西送完了。他回去再取东西的时候，见大孙的媳妇张曼丽从楼梯上走下来，风姿绰约，的确有点明星的风度。张曼丽见了小李，微微一笑，露出很好看的两个酒窝。大孙的爱人的确漂亮，个头适中，皮肤白皙，是在人群当中回头率很高的那一种女子。
“哟，是小李呀，你忙什么呢？”张曼丽问。
小李想说正送东西呢，可转眼一想，大孙这几天总是对张曼丽闪烁其词，怕说漏了嘴，于是随口说：“哦，嫂子呀，我没事，我到一个同事家取个材料呢。”
这个时候，一辆黑色的日本丰田车停在了他们面前，张曼丽对着小李挥挥手，说：“小李，没事我先走了啊。”小李看到那个开车的是一个比曼丽大十来岁的男人，似乎头发不太多，跟他们的处长差不多。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大孙家有人呐？可为什么大孙让我把东西送到他母亲家？有点意思，他们搞什么名堂呢。”小李心里想着，一边收拾着东西。大孙的家与小李岳母家虽然在一条街上，但正好在那条街的两头，离这里很远。小李看看这么多东西，有些犯难了。这个时候，工会的贾干事骑着摩托车从大孙家的楼前过，看见小李在那里发呆，停下车打招呼：
“咳，哥们，干吗呢？”
小李想撒谎，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那些东西就堆在他的脚下。小李忽然觉得有点慌乱，似乎在做着很不光彩的事情，支吾着说：
“哦，那个，没啥，我拿点东西。”
贾干事眼贼，一眼就看见那个黄澄澄的老南瓜，好奇地下了摩托车，拎起那些袋子、包裹的看了一眼，说：“哎哟，好啊，哪儿来的这么好的山货？”他往四周看了看，小声地，神秘地对小李说：“是不是你们处自己搞的福利呀，啊，是不是？”
“老贾，你就别拿我们开心了，我们处什么样子你还不知道？哪儿像你们工会呀，一年下来百八十万的活动经费，想怎花怎么花，哪儿像我们处哇，连买张红纸也要请示呢。”小李挖苦地说到。
“算了吧，你还不知道吧，我听好几个人说，说你们处最近捞了个肥差，说帮一个穷村子搞什么项目，怎么样？感觉不错吧？”老贾挤眉弄眼地说。
“什么感觉？”小李不明白贾干事在说什么，看着那似笑非笑的一张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得了，哥们儿，这个还用说嘛，没事偷着乐吧，嘿嘿。好吧，不跟你扯了，我还要去市里定奖品呢，厂里新年要搞活动，大型的，人人有份儿。用我帮忙么？”贾干事又问。
“不用了，”小李说。
“我是说你吃不了我帮你吃啊，哈哈哈——”贾干事上了摩托车，一加油门，一溜烟地跑了。
“这个贾干事，神神道道的，什么意思嘛。”小李心想。这个时候，几个遛弯的老头老太太走了过来，见小李大包小裹地往自行车上放，只听一个老头说：“怎么，厂里又发东西了？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我们退休职工的呀？”
“咳，这帮新厂长们，早就把我们这些老骨头忘记了。你看看他们一个个的，成天家车接车送的，哪儿像我们创业那时候？风里来雨里去的都是自行车？”一个老太太说。
“可不是，俺老头当初是总工，也没说给配给汽车呀。”另一个老太太唠叨着。
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小李把所有的东西一一为每个人送到了家里。他下午到了办公室的时候，见大孙真趴在桌子上愣神，处长不在。小李悄悄地走过去，见大孙面前的稿纸上并没有几个字。
小李一进门，大孙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小李觉得大孙的眼神怪怪的，甚至感到有些害怕。要在往常，大孙看人的眼睛总是笑眯眯的，他天生是个乐天派，似乎在他的人生词典里没有烦恼啊，忧愁啊等字眼。但今天，不，其实也不是今天，在黑龙潭村的那最后几天，小李总是觉得大孙像是变了一个人，变的沉默寡言，变得郁郁不乐，变得莫名其妙。脾气似乎一夜之间就变了，变得爱发脾气，爱牢骚，爱骂街。
今天，当小李走进办公室又发现大孙是这样的一副表情时，心里隐约感觉到，大孙的身上或者家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这事情又无法用语言表达，那种难言的痛苦才使大孙忽然之间像是变了一个人儿似的。但是，这也仅仅是小李自己的猜测，若是老钱在就好了，他见识多，而且特会做人的工作，没准几句话就把原因问出来了。但小李不行，他没有这个本事。于是，当大孙直勾勾地看着他的时候，小李笑着说：
“孙哥，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呀？我的脸上又没有一个字？”
“嘿嘿——”大孙只是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把那只笔放在桌子上，把两手一摊，耸耸肩，一副无辜的样子。
小李知道大孙并没有写几个字，但还是很关心的问到：“孙哥，那报告写差不多了吧？”小李知道大孙的手快，是行政处的一枝笔，往常写个什么材料之类的活儿，基本都交给大孙完成，而且大孙的见识多，知识面广，写出来的东西很容易在赵处长那里通过。在写材料方面，大孙没少教给小李诀窍。有的时候，小李真的觉得大孙与自己的亲哥哥没什么两样，都很会体贴人。小李有个亲哥哥，比他长五岁，处处谦让小李。因此，小李来到行政处不久，就对大孙有了好感，有了事情愿意与大孙商量。而大孙呢，虽然越来越玩世不恭，但若谁有困难求到他，他总是没有二话，很爽快，很真诚。
“小李，这个报告还是你来写吧，锻炼锻炼，我脑子太乱，实在静不下心来，唉。”大孙一边对小李说着，一边面无表情地收拾着自己的办公桌，“我下午找个地方清净清净，处长来了你跟他说一声，替我请个假，好不好？”
小李想帮大孙收拾一下，但却插不上手，只是站在那里干看着，忽然，他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对大孙说：
“孙哥，上午我碰到嫂子了，怎么了？是不是你跟嫂子闹别扭了？”小李关切地问，因为他觉得大孙这几天的情绪很低落，而这不是他的风格。谁不知道大孙是快人快语，出了名的豪爽性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