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会说话,你才大我们几岁啊!黄羲笑着说。
我们站在一起,黄羲把脸靠得我很紧,令我很不适应,头老歪到另一边去。黄羲很生气,一手绕过我的脖颈,欲强行把我的头扳过来。
坏了,我照了!来过,这下你们别乱动。照相师傅说。
等等,我看一下镜头,黄羲跑过去,仔细瞧了瞧,说,很好啊,这张一定给我洗出来,我和他再照。
相出来了,最前面那张黄羲绕过我的脖子扳过我的头很可爱,而我丝瓜般别扭的脸以及苦笑着的样子使黄羲哈哈大笑起来,说,真逗,太好玩了。
我把它撕了!
不要撕,撕了我找你拼命,你还记得《庐山恋》那一个镜头么,周芸把耿华拉进照相镜头的那个片断?
记得。
我们这张是不是也有点那个味道?
你是不是把这也当演戏的一个镜头啊?
演什么戏?
演《庐山恋》啊!
演戏,那好玩啊,我们就来演《庐山恋》一个镜头。说着,黄羲拉着我走到观景台边,清了清嗓子,迎着徐徐山风,冲着依山临壑的隐隐松林以及远处的峨峨岩峰,大声喊着那句英语:
I love my morherland,I love the morning of my motherland。快念啊,宁哥哥!黄羲晃着我的手臂说。
I love my morherland,I love the morning of my motherland。
大声点啊,怕什么啊,你这人,就是放不开!
I love my morherland,I love the morning of my motherland。我大声念。
这就对了,你啊,没比我大几岁,可什么事都放不开,其实有什么啊,不就是"love"么,那"爱"啊,应该堂堂正正地立于天地之间的,她也是浩然正气,哪不能让人见,不让人听的?
我再次提高了声音念:
I love my morherland,I love the morning of my motherland。
她跟着我的声音一起念:
I love my ningjie,
你念的什么,我听听不对啊!我奇怪地问。
那你听好了啊:
I love my ningjie,I love the morning when lam together with ningjie.念完,黄羲又咯咯笑了,笑声穿过松林,借着山风,送得很远。
哎,小姑娘,会不会跳舞,我免费为你照几张,你太漂亮了!照相师傅看着黄羲啧啧赞道。
会啊,只是跳得不好。
跳一个,你这么好身材,又活泼可爱劲的,不会跳舞,打死我也不相信。
那我试试,跳哪一出呢,对了,这高山流水的,又和我爱的人在一起,我就跳《知音》吧。
《知音》?
小凤仙与蔡鄂将军,哈哈!说着,她旋起身子,甩着手臂,果真跳起来。跳的时候,眼里只要转过来就盯住我,眼里脸上透着全是深情笑意,一顿一式,就如金鞭溪水一样自然流淌起来!
客观来说,她跳的舞尽管显得不很专业,力度和舒展程度都有欠缺,但在松林间隔的阳光光影中,她婀娜的舞姿充满了令人眩目的美感,不着长袖却胜似长袖回转,不饰铃铛却也听得环佩声声。眼目传情也很到位,时而天真时而缠绵,那顾盼盈盈的神情让她未化过妆的如花素靥熠熠生辉。更令人叫绝的是,她的唇齿轻张,如莺轻啭着:
山青青
水碧碧
高山流水韵依依
一声声如泣如诉
如悲啼
叹的是
人生难得一知己
千古知音最难觅
黄羲,想不到你如此的优秀。跳完舞后,我和她慢慢地走在登天子峰的台阶上。
我优秀么?哎,我从小学到高中都是文艺委员呢,即便在大学里,我也是文艺积极分子。
也难怪,你高官子弟,加上你小时肯定很漂亮,要我是你家长,别说有条件,即便没条件,也要把你送去学歌学舞的。
你错了,我从来没送过哪里学过唱歌跳舞的,都是我母亲教的。
你母亲?
嗯,我母亲虽然是在人大工作,其实在人大之前,她是市文艺学校的老师,教音乐的。
那你可以学得更好啊?
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和你说也不要紧,迟早也是要告诉你的。
那就别说了。
我偏说,你不听我还不让。
那你说吧。
别看我爸爸贵为局长,曾也当过县委书记,但我最看不起的就是我爸爸。
怎么了?
我妈妈深爱着他,为了他,妈妈什么都能放弃,这么多年来,她忍辱负重,勉力维护着这早已破碎的家。
有这么严重?
就是这么严重,早在县里当副县长的时候,爸爸认识一位那个县广播电台的一名播音员。他们好上了。为了爸爸,那位播音员早离了婚,铁了心作我爸爸的情人。
你妈妈早就知道?
早知道了,也曾提出离婚,但爸爸不肯,求着妈妈,要妈妈原谅她,谅解他的这种婚外情。
你妈妈就谅解了?
我妈妈其实也不舍得离开爸爸,她只要爸爸答应不要和那个人来往。
你爸爸答应没有?
答应有什么用,掩耳盗铃罢了,而我妈妈整一个自欺欺人,不愿想这样的事,事实上就默许了爸爸和那个第三者来往。
真可怕!
我恨这个家庭,尤其恨我爸爸,十年前起,我就没再理过爸爸,不管他对我有多好。
真想不到,一脸正气的黄局长,竟是这样的人。
说他衣冠禽兽一点也不过分!只是,可怜了我的妈妈。
你的妈妈太软弱了!
她不是软弱,她是太痴我爸爸了,她爱我爸爸的一切,甚至包括他的情人!黄羲冷笑着说。冲我妈的条件,要嫁过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见过我妈妈的,现在的男人,真不知什么叫恬不知耻!
我听了,很不是滋味,我不也是这样的人么,明明深爱着俞梅花,可黄羲一爱上自己,自己就把持不住,自己有什么资格说黄局长?莫非男人都是这样的陈世美?
你愣什么,又不是说你!
这有区别么!
你不一样,你对梅花姐的痴情,我看在眼里,妒在心里,我为什么不能找一个这样的男人,如《知音》唱的:人生难得一知己。
黄羲,你我还是冷静一下好么!你想想,你这样爱我,和那个播音员有什么区别?而我,和你爸爸又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你怎么这样说呢?黄羲听我说急得要掉泪的样子,梅花姐真的不要你了,我才大胆地说出我的爱的。梅花姐没那样说,我不是也结婚了么?
我默然了。
你也不一样的,我妈妈那么喜欢我爸爸,可我爸爸却见异思迁,而你,梅花姐不是明确一定跟你离婚的么?
你醒醒好么,梅花是要跟我离婚,那是因为她迷信,她骨子里还是爱我的你知道么?我们两个之间,她可以放弃我,而我却不能放弃她!
宁哥哥!
黄羲,原谅我,我真的真的不能接受你!
黄羲颓然坐在台阶上,抚面良久,我扶她起来,她早已泪水满面了。
我默默地坐在黄羲身旁,看着她难过的样子,我有点手足无措了,只能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