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独自穿梭于屏风之间,时而触碰,时而缩手,若即若离,视若珍宝地感受着画中人的美丽:“雅雅,这些画像你喜欢吗?”
玄烨尽量把宫内一切恢复到从前的模样,可是不管如何修葺,云裳宫失去了洛舒雅如同失去了灵魂的躯壳,没有半分灵气,为此,他特地命人做了这些屏风,亲自描绘她曾经的美丽。
“今天听了一首很好的曲子,今世情缘不负相思引,只愿共你一生不忘记,雅雅,你还在恨我吗?”玄烨幽幽地叹着气,一曲奏毕,德贵人立马上前行礼:“皇上万岁万万岁。”
“辛苦你打理这里了。”
“皇上日理万机,能替皇上分忧是臣妾的福气。”
“在这里,朕不想听这些恭维的话。”玄烨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明显地听出了不快。德贵人微笑着,不紧不慢地回道:“恭维的话还是真心的话,只在于皇上怎么想而已,正如舒雅是否恨您,也在于皇上的想法,皇上认为舒雅对您的爱有多少?”
玄烨没有回答,德贵人接着说道:“臣妾认为舒雅是这世上最爱皇上的人,所以她绝不会恨皇上,皇上会这么想,只是因为失去舒雅的痛苦束缚了皇上的心罢了。”
“束缚吗?那么二哥呢?他的恨也是如此吗?”
“裕亲王对舒雅的心意,皇上非常清楚,臣妾能说的只有解铃还须系铃人。”
德贵人善解人意,从不怨什么、争什么,遗世独立,这是玄烨喜欢和她聊天的原因。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和君少卿说了同样的话呢!可是这系铃人已经不在了,又怎能解铃?”玄烨惨然一笑,不禁想起了那日舞衣飘然起舞的情形,一袭白衣与洛舒雅惯用的彩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多了份惋惜。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是缘是债都交给上天安排吧!臣妾相信有一天,皇上和王爷都能放开过去,重归于好的。”
玄烨凝望德贵人纯洁的脸容良久,不解地问道:“有时候朕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能这么洒脱?”
德贵人淡然一笑,无限感慨地看向画中人,回道:“官场凶恶,宫里又如何不是?臣妾只是看化了,放下了而已。”
“在这宫里能看化、放下的人又有多少?大家都被权欲的牢笼束缚了自由,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朕宁愿生在普通人家,这样或许能活得自由一点。”
“普通人家也有普通人家的烦恼,世事无常,谁又说得准呢?”
“那你能告诉朕,人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活着吗?”玄烨迷茫的双眸透着丝丝疲惫,德贵人闻言笑道:“这个问题臣妾也曾经问过舒雅,她说‘人活着是为了创造更多的精彩,发现更多的未知’。”
玄烨闻言也是一笑,现场的气氛也暖和了不少:“她总是这样充满活力,充满希望。”
“这不就是她吸引我们的地方吗?舒雅在天之灵也希望皇上能活得开心一点的。”
夜色已经黑透,可是储秀宫内依然灯火通明,只因今天是玄烨难得留宿储秀宫的日子,但皇贵妃由天黑等到夜深却迟迟不见玄烨的踪影。
皇贵妃心神不定地绕着手指,一看到前去查看的小公公回来了,立马过去询问:“皇上呢?是不是被政务缠住了?”
“回娘娘,皇上,皇上……”小公公结结巴巴的就是不敢往下说,皇贵妃心里更是焦虑不安,低吼道:“皇上到底怎么了?还不快说!”
“皇上到云裳宫去了,德贵人侍候着呢!”小公公一口气说完,也不敢抬头看皇贵妃,殿内安静了一会之后,就传来了物件陆续被摔落地上的声音。
“云裳宫,又是云裳宫,为什么?为什么皇上就是忘不掉她?为什么?”皇贵妃发狂地吼着,发狂地摔着东西,嘴里一直叫着为什么。太监宫女们跪了一屋,没人敢上前去拦。
直到殿内能摔的东西都摔完了,皇贵妃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泪水已经打湿了衣裳,不甘心地哭诉道:“无论生死,你始终占据着他的心,为什么我就不可以?这些年来我一直痴等着他,可是他宁愿宠信靳妃,也不愿多看我一眼,我连尔晴都不如,为什么要对我这么不公平?为什么?”
第二天一早,玄烨留宿云裳宫一事就传遍了后宫。
“皇上甚少和皇贵妃亲近,难得翻了一次牌子,皇上却跑去云裳宫了,皇贵妃肯定很不甘心吧,听说储秀宫昨晚‘乒乒乓乓’地响了一夜呢!”舒常在一边啃着瓜子,一边和李常在闲聊着。
云承悦刚走,善姨就来了:“小姐,宫里传来消息说,在那几个人身上发现了几张银票,辗转查出是出自南王府的。”
“银票?”千若羽吃惊地顿了顿,双眼渐露凶光,冷冷地说道:“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做这么多事,真不愧是孝庄。”
“南王世子已经压下了此案,我们还要再查吗?”
“不用了,她就等着我们露面呢,让宫里的人小心点,没事就别联系了。”
“我知道了。”
云承悦走出蝶舞云裳后,云继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世子,这件事真的就此罢休吗?刚才在宫里看到的那几个人根本就是草包,明显不是那晚的刺客。”
“不是不追究,而是就算追究也追不出个结果,这世上想要我的命的人不少,其中居首位的只有两路人,一路是我那两个没出息的哥哥,不过以他们的能耐绝对找不到这样的高手,而且他们也没这么细腻的心思能搞出这些花样,更不会等我来到京师之后才动手,那么就只剩下另一路人了,你说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谁最想要我的命?”云承悦不答反问,云继一直都认为那两人的嫌疑最大,不是他们的话,又会是谁?云继想着想着突然恍然大悟,疑惑地看向云承悦,问道:“难道是?”
云承悦没有回答,他知道他已经猜出来了,南王府富可敌国,荣誉过高,这世上最想他死的恐怕就是皇帝了,苦笑道:“看来以后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蝶舞云裳做的是夜市生意,早上姑娘们还在休息,一般是没客人的,可是今天一大早就有人上门来了。
“公子。”舞衣弯身向来人行了一礼,玄烨知道她来了,随即收回了思绪,转身施礼道:“舞衣姑娘,打搅了。”
“不碍事,我也该起来了,上次公子过来,舞衣都无暇招待,真是抱歉了。”
“是我来得突然,哪能怪姑娘,而且上次能听到如此动人的歌声,也不算白来。”玄烨淡淡地笑着,蝶衣轻笑一声,回道:“我们千老板词曲双绝是众所周知的,还没请教公子贵姓?”
玄烨只想着出来,倒没想过这个问题,眼睛刚好看到茶几上的一本书,随口答道:“我姓舒,舒展的舒。”
“舒公子面生得紧,第一次来八大胡同吗?”
“嗯,出来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