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也是,多加保重……”隐去未尽的话,东方瑜摇首而去。。
江笑影目视她单薄却坚定的背影良久,心里微微叹气。
在慈宁门口,见冯言如从里面走出来,两两相遇。
冯言如脸色青了又青,青了又青,却一句话也不敢讲。
江笑影缓缓转眸,在逼得她退后一步,老实低头时,江笑影才静静地说道:“以后,要谨记自己的身份。”
说罢,她飘然入内。
这种女人之间的争斗,她本是不喜的。可是,她更不喜欢被人欺负。
重活一回,她只是想,不再让任何人可以欺凌到她头上
夜晚,江笑影在烛光下缝制衣服,这是一件白色绣着红梅的绸布裙,这几日她经常穿这样的裙子。
她一针一线的绣,格外的认真。
衣服有两层,于辛拿着香料洒在里面那层上,因为衣服宽大,平时穿着也看不出来它真实的厚度。
“江小姐,外面有一个人要见你。”一名宫人上前禀告。
江笑影抬起头,帘子掀开,站在门外的是父亲身边的书童余墨。
余墨低声向她说着朝中近来所发之事。从莫家派人参了钦差王齐步一本,告他在明州大洪中,利用职权,监守自盗,贪污了大量的银两;又说道王尚书也参了辽东太守纪凡默一本,纪凡默是莫彩莫然姑姑的公公,在辽东颇有名望,但是在两年前他小儿子杀了一个乞丐,而纪凡默利用职权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并且在为官十几年中大量敛财。
两方人马各持一言,在朝堂里争得个你死我活。
一个是莫家嫡女的岳丈,一个是丞相府的得意门生,莫府告王齐步贪污,按理支持莫府的朝臣比较多,虽然在纪凡默家里查出了大额的银票和金银珠宝,不过人家是大世家,这些金银财宝几代积累还是有的,但是你一个寒门出身的贫寒子弟,当官才当了几年,就积累了这么多的财富,你说这不是有猫腻吗。
可是,纪凡默的儿子杀人啦,两伙人在朝堂争得个死去活来,一方认为王齐步是被人栽赃,纪凡默的儿子草菅人命;一方说是认为王齐步物证俱在,而那个乞丐是意外而死,和纪凡默的儿子无关。
最后,楚煊赫将王齐步和纪凡默父子都关进了牢房。
王齐步曾任越州刺史,此人号称强项,就是脖子硬,不肯低头的意思。为人有些严苛,脾气无人能抗。
可是,这么一个人,上一世却是被她给害死的。
江笑影捂着额头,对余墨说:“父亲现在是不是在御书房?”
余墨道:“是,老爷现在在和皇上商讨国事。”
也难得父亲一直那么信任楚煊赫,毕竟是十年的教养,父亲早已将他看成儿子般。而楚煊赫在前期也的确是如人所说的,给父亲,给整个江家满门富贵。只是这富贵,别人也未必看得出内里的冷暖。
把人捧得高高的,再让他摔下来,这是楚煊赫惯常的做法。
天已完全黑下来。殿外草木繁盛,寂静沉闷。
江笑影突然道:“于辛拿一壶参汤,我们到御书房里看望爹爹。”
她披着一件披风,也不等于辛再说些什么,就走了出去。
夜凉而路远,天高树低,漫天星斗。长巷深深,望不到尽头,高墙侧畔树荫的黑影柔柔的摇曳。路边的梧桐树叶被风吹得哗哗响。她停下脚步听了一会儿,风有些凉,她伸手拢着披风口,寒意很快便浸透了指骨,冷得疼起来。
这是她第几次来御书房?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是因为楚煊赫纳了四妃,她来这里大闹了一场。
居然这么久了。
于辛道:“才生过病,别再吹了风。身体是自己的。”她想阻止她不让她去的。
江笑影回她一个笑,抬脚继续走着。
御书房的灯还亮着。
余公公在殿门外见到她的时候,愣了愣,记得这个女子已经有好久没有到过御书房了。他上下打量着江笑影,还记得江笑影以前单纯活泼得要紧,总喜欢跟在皇上后面当尾巴,天真娇蛮,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却像是完全换了个人,再也没有以前的娇蛮,姿容却显得雍华清越,一点也不输给东方家那个小姐,倒像是……一个皇后。
江笑影提着参汤走进大殿。
“影儿,你身上的伤可好?”江栋华见到自己的女儿,满脸的关心。
“好了许多。”江笑影暖暖一笑。
江栋华看着她,叹了一口气,问道:“影儿,你过来给皇上送汤?”
江笑影一愣,这碗参汤是想送给父亲的,却被父亲以为是要送给皇上的,她一时愣住,倒无法说出话。总不能说,爹爹这参汤是送给你的,皇上自有后宫的嫔妃和他的东方念关怀张罗,哪里轮得到自己这个败兴之人去管。
楚煊赫坐在桌前,面前是堆了满桌的奏则,闻言,他抬头看了看她。
“在宫里,你不要过于任性,好好照顾身体……我先走了,你和皇上好好叙叙情……”江栋华说着,人就走出了御书房。
父亲竟走了,她一来,父亲就走?江笑影呆呆的看着江栋华离去的身影,微微张嘴,留下来给他们两个叙情?父亲竟然以为他们两个还有半点情分可言?
江笑影回头看着楚煊赫一眼,定是他一边要稳住父亲,又用什么花言巧语骗了他!
“过来替朕磨墨。”他说道。
江笑影愣了有愣,她原是要询问父亲王齐步的事情进行到哪里了,怎么也没有料到她会和楚煊赫单独呆在一起。
“过来。”楚煊赫微微动气。
江笑影将参汤放到底下的桌上,走到桌边,开始磨墨。
磨墨,这件事情,她很熟。
曾经,她也站在同样的位置为他磨墨。当时,他是一国之君,所肩负的,是一个国家。他不仅要理顺与世家和勋贵庶门一系的关系,更需要维持内外的安定。他折不压宿,无论急缓,皆当天过目,绝不怠懈推诿。
而她满心的爱慕着他。她喜欢坐在一旁看着他,他看奏则的时候,静漠无语,格外认真,面容就格外的动人。眼若清辉,再是疲累,也不会草草批卷。所以,很少见帝案之上,有折奏如山排列。
这样的人,以后会是她的夫君。
她很骄傲。
上一世,她眼里心里满满都是他,舍不得他辛苦,他看奏则时,她就在一旁磨墨,实在闲着,就去小厨房张罗着给他炖补品,见不到他,她会担心害怕,恨不得任何事都代他受过;现如今,只觉得说一句话都是浪费,看他一眼就觉得可恶。
奏则清理完,已经是夜半。
江笑影觉得浑身难受,她见奏则已经改完,便打算起身离开,却听楚煊赫道:“给朕盛碗参汤来。”
江笑影替他收拾好了桌面,亦如曾经她做过的事,然后盛了一碗汤,放上调羹递给他。他既然想要折磨她,再累她也能持撑,再烦她也有办法打发,
他接了,尝一口,道:“这参汤不是你做的吧?”
江笑影低眉顺眼:“是宫人做的。”
她与他相对无言,默默的将参汤吃尽了。枯坐着。
他默默的将参汤都吃完了。
末了,江笑影收拾碗筷,他忽然没由来的说了句:“笑笑,朕能护得住。”
江笑影有些茫然。
他说:“其实那一日,朕不是……”
“小姐。”于辛突然出现。
江笑影回头看着于辛。
于辛着急道:“小姐,你的身体还没有好,该回去了。”话这么说着,可是她眼睛却上下打量着江笑影,似乎在检查她是否受伤了没有。
这个丫头,肯定是见她长时间不出去,怕自己出事,才硬邦邦的闯进来。可是她哪里懂,楚煊赫现在依靠父亲良多,已经不让自己做皇后了,他若想用好父亲,还得在给父亲另一个殊荣,哪里敢明目张胆的欺负自己。就算再恨她,也只敢让她做一些打杂的事。
江笑影顺势向楚煊赫一拜,领着于辛走出宫殿。
空大的御书房就只有楚煊赫寂寥的站在那里。
“皇上,夜深了。”余公公走上前说道。
“恩。”楚煊赫点点头,满身疲惫的回过头。
第二天一大早,江笑影被摇醒。
“笑笑!笑笑!”娇俏的声音在耳边唤道。
江笑影睁开眼,便见面前是一张放大的脸。那个女子有着极为柔媚的五官,长发绾出蝶髻,垂下两缕翅尾飞在肩头。与她面上微微的漾红,凑成华丽的媚色。便是此时,她依旧情温生柔,如风脉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