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煊赫的嘴唇已然泛白,肩胛旧伤绽裂,鲜血直流,混合着胸口的鲜血,一眼看去,惨不忍赌,但他没有喊出声,甚至连吭一声都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胸前的伤怎么来的?为何现在会复发了?
楚煊赫的脸色慢慢变成惨淡的灰白色,身躯突然痉孪般地战栗着。
江笑影颤抖地伸手扶住他歪斜倾倒的身体。
与此同时,在大胡的皇后寝宫中。
东方念捂着胸口,她的面前放着一个带血的匕首,鲜血从女子的胸口流了出来,女子颤抖了几下,却又很快恢复平静。
一个年老的白衣人跪在地上,心惊胆战的望着东方念:“主子,你不能这样,你要保重身体啊!”
东方念笑了起来,挥一挥手,有宫人赶紧上去帮她包扎伤口,女子道:“本宫身子也就是那样了,本宫伤了,有人会比本宫更感同身受呢?”
她的手指慢慢的上移,停在自己的心窝处,嗓音柔了下来:“在这些日子,那个人,定也是很疼的,知道他疼,本宫就觉得开心多了,这一开心,也就舒畅。倒是可以消减不少疼痛。”
而他的疼,却是清醒的,只要她稍稍一用力,那疼痛,是数倍的疼痛。凭什么她在这里那么悲伤,过得不好,他却能好好活着?
老长老老泪众横:“主子,你可不能这样糟蹋你自己啊……少主已经没了,你再离去,这以后我们还能仰望谁?”
东方念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本宫的身体自己心里面是清楚的。放心,本宫不会那么轻易被打败。”她微微一笑:“这个冬日,本宫什么也不会在做了,只是好好的养好身体。”
不养好身体,怎么和那些人斗呢?她只不过是让那个男人也尝一尝痛苦的滋味,然而,最可以让他痛苦的该是灭了他的国家,让他像一条狗一般活着。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得活着。
这时,殿外走进来一个黑衣人,快步上前给东方念行了个礼,毕恭毕敬的说道,“主子,刚才谍影从靖城送来一封信。”
东方念睁开双目,抬手道,“拿过来吧。”
打开书信,东方念的眼睛缓缓眯上。突然,女子微微一笑,竟是有一些舒心的感觉,这笑容让站在下方的老长老面露诧异:“主子,信里面写了什么?”
东方念眼神微微半眯着,眼眸漆黑,肤色雪白,双眼平静的看着那封信,她慵懒的往背椅一靠,将手上的书信点在烛火里燃了起来。
书信在烛火里一点点化为灰烬。
东方念的声音顺着烟雾的飘荡在空气之中,只留下三个轻笑的音节:“慕容玥!”
此时此刻,在青坤群山的一处极为隐蔽的山洞里,一个黑衣银面的男子走进山洞,面带冷笑的看着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的锁在山洞里的男子,嘴角冷冷一瞥,声音低沉的缓缓说道:“卫少主,您还好吧?”
一身破败红衣的卫风慵懒的抬眼,看了他一眼,仿佛才刚刚睡醒,就算他被锁着,依然没有损耗他的英姿,他斜睨了一下慕容玥,缓缓道:“还可以,死不了!”
慕容玥唇角牵起,邪魅寒冷一笑,带着一丝好笑的嘲讽:“卫少主在这里过得还不错?”
卫风洒然一笑,声音低沉且的缓缓说道:“每日有人给我送吃的,我什么事也不用做,这日子怎么会过得不好,就是那做饭的手艺太差了,肉太肥了,下次叫人给我换一些卤鸭来。”
慕容玥眼神潦黑,面色冷淡,淡漠不语,一双眼睛却缓缓的眯了起来。皱着眉头望着卫风,想从他脸上瞧出些什么。
卫风笑道:“慕容王爷能留我一命,我实在是感激不尽啊……啧啧,慕容王爷的箭法真是了得,那三只箭可以精准的射偏,我自愧不如。”他笑了笑:“我卫风自认武功不弱,可是,和慕容王爷比起来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就是不知道,慕容王爷如此好的武功怎么会失意让江笑影替你挡箭呢?”
慕容玥眉梢一挑,没有说话。
“寒毒是西夜特有毒,只有西夜护卫队才有,我怎么不记得有叫人去暗袭你大源大营,还让江笑影受了伤?”卫风蹙起眉头,十分不满:“江笑影将我送给她的玉佩送给了王爷,王爷应该知道那玉佩可以调动我西夜在大源的暗部力量,所以,拿着玉佩叫人去偷袭自己的军大营?”
卫风轻轻挑了挑眉梢,眨巴着狭长的眼睛说道:“王爷知道我不会对江笑影放任不管的,所以,这一环环一局局才可以设计得如此紧密,王爷的手法高,实在高,我卫风敬佩得很。”
慕容玥微微一笑,笑容淡淡:“已经沦为阶下之囚仍旧可以笑看清风,本王对你也敬佩得很!”
卫风摇头叹道:“只可惜江笑影那个傻瓜对你如此的信任。”
他话一落,只见一道白亮的铎芒陡然从前面传出,卫风将头一侧,锋芒扑哧一声,带着他鬓间的长发,落入身后的石头!
“你这张嘴巴我实在讨厌。”慕容玥面色冷淡,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枚银针,不屑的淡淡说道:“沦为阶下囚了还这么多的话,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吗?”
卫风哈哈一笑:“为何不敢说?你既然当初没有杀了我,留着我就一定有用处!我为何要怕你!”
话一出口,他的瞳孔陡然扩大,银针带着光芒从他脸颊边而过,划出一条的血线。
慕容玥脸色沉静:“下一次,它会从你嘴巴而过。到时候你还能不能说话,我很想知道。”
卫风将嘴抿得死死的。
慕容玥冷冷一哼。
一名黑衣女子走了进来,扫了一眼被锁在墙角的卫风,将手上的书信递给慕容玥:“我家主子说了,愿意将所有藏宝库交出来,换取卫风少主的性命。”
慕容玥眉梢一挑,嘴角轻轻牵起,看也没有看书信,直接丢入一旁的火堆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黑衣女子皱起眉头:“云英国的宝藏大多藏在大源,藏在关外的已然不多,就算不多,搬起来也是十分的繁杂,搬宝藏,这么大的动静,会闹得人尽皆知的。”
慕容玥轻笑道:“你家主子会没有这个能耐偷偷的做好?那好吧,就将它折成现银吧。”男子似乎很为难:“这个数目我也不清楚,算了,我就只要大胡国库的两倍银两,至于,大胡国库现在有多少银两呢?”他笑了笑:“总有人是清楚,叫你的主子不要糊弄我。”
黑衣女子咬牙切齿,沉声说道:“还请慕容王爷说话算数。”说完,转头离去。
卫风忍不住:“你要那么多的钱做什么?养军队?”他瞪大眼睛,吃惊道:“你是要攻打大胡呢?还是起兵造反?”想到后者,他眉头一皱:“你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为什么要起兵造反,当皇帝?”
帐外的风呼啸的打在山洞里,呜呜的鼓舞着。慕容玥眯着眼睛似乎在想什么,久久没有动作,他的眉头紧锁着,眼神瞥向山洞外的天空,静静不语。
营帐里,灯光昏暗,烟雾袅袅。与外面的寒风冷气相比,营帐里热得就像是夏天一般。
江笑影坐在床旁边,盯着那尤自昏睡不醒的楚煊赫,皱起眉头。这实在不是她不想离开,而是她的手被他抓得太紧了,她用力往外抽着手腕,无奈这昏死过去的人的手像钳子一样钳着她,无论怎样使劲都难以脱出。
还真是和以前一个模样,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她好过。
“皇上,皇上?”江笑影拿手指戳了戳面前的人。他没有应她,灰白色的容颜依然沉沉昏睡,松垮搭系的亵袍微微敞开,胸口处,白色丝纱早已染成红色,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江笑影皱起眉头,却见突然间,楚煊赫的眉心倏然展开,薄唇依然深抿,只是唇角轻微的荡漾开一抹笑痕。
江笑影一愣,死死的盯着那一抹笑颜,他展眉轻笑时,依稀可见曾经孩提时稚气的模样。她已经有多久不曾见到这样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
这综合了两辈子,有些东西,在这个男人身上消失了,再也难寻踪迹,取而代之的,是果断、决绝、残忍等一系列强硬的情绪。她还以为,他已经强大到足够面对世间一切迎面而来的阴谋和阳谋,已然修炼到足够的在泰山崩于身前而面不改色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