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笑影,我不会让你好过的。纵然你耍尽百般手段,又勾搭上了慕容玥,但是那又如何?慕容玥再手握重兵,再是天子重臣,只要人没了……你以为自己还可以找到其他的助力吗……就算是你的外公大元帅也有不行的一天,天下间所有的好事怎么都能让你占了!我们一步步来,所以,江笑影,我绝对不会被你打倒的,我要叫你看着我怎么笑到最后。东方念暗暗握紧了拳头。
昨日又下了一场雪,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天空碧蓝如洗,没有一丝云彩,原本郁郁葱葱的梧桐树叶子几乎已经落光,风一吹,树干摇摇摆摆,好不滑稽。江笑影抱着暖炉,将手伸到外面去,抓住阳光。阳光暖暖的握在手上。
“小姐,可以出发了。”于辛抱着一件火红的披风盖在她的身上。
过几日是亡母的祭日,江笑影要去华安寺给亡母祈福。
华安寺在城外的郊林,里面有一大片的梅华林。这个季节赏梅是最好的事。
江笑影抱着小暖炉戴着面纱下了马车,才站好,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视线内,石阶拐角处,一抹浅蓝色银面的身影转瞬即逝,没入寺庙内。
江笑影微微眯眸,如果,她的眼睛没有看花,那么,那抹浅蓝色身影的主人,除了慕容玥,不会再是其他人。
他怎么也来这里了?
寺庙的方丈领着她走进寺庙里。
接过小沙弥递来的香火,江笑影朝那木雕佛像虔诚三磕首,跪在那里拜着。
慕容玥负手缓缓走到她的身后,静静的望着她。今日的她身上披了一件大红的披风,里面是白色织锦滚白兔毛边长襦,配同色的八幅罗裙,青丝披散,头发却浓密亮软,唯一的发饰是一根玉钗,再无其他,脸上还戴着白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美丽的眼睛。尽管这样,简简单单的装扮却是格外的美丽动人。曾经那个不懂世事的女子长成了明亮动人的女孩。
他一时有些失神,透过江笑影仿佛见着了另一张脸,当年,那个人也是明艳如朝霞,简简单单一身衣饰就可以穿出与众不同的感觉来,无论站在哪里都让人只能看见她……她出身高贵,名扬天下,只要她在的地方,所有人都会成为陪衬……可惜,她却死了。慕容玥的心口一阵刺痛,眼里闪过一丝利芒。
江笑影又是三拜,嘴里还念念有词。
慕容玥环着手臂,扶着下巴,似笑非笑的道:“笑笑,你是不是再求姻缘?已经过了那么久,还不起来。”
听了声音,江笑影缓缓睁开眼,从蒲团上站起身子,回头,慕容玥修长的身子逆光站在门槛内,遥遥的紧紧的看着他。那双黑不见底的双眸中温柔着,清澈着看着她。他那嘴角也勾着淡淡的笑容。
江笑影怕了拍衣服,只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自然要虔诚一点。”她想起上一次慕容王府里他吻她的事,脸微微红了,还好她戴着面纱,神情看不清楚,道:“过几日是我母亲的祭日,我来这里拜一下。你怎么也来了?”
她一见到他就心慌,嘴上还要装得镇定,心里早就七上八下。
慕容玥看穿她心思,不由得在腹中笑得打跌,刚才不舒服的心情也都消散了,顺手就想逗逗她;他抬眼望了望那高高在上的木佛,忽地挑眉笑道:“我是来求姻缘的。”
说完,他双膝跪地,走到另外一边蒲团前,接过小沙弥递来的香火,神色颇虔诚。
江笑影在他身后站立,见他虔诚低头,久久不见抬头。这样子还真像个信徒啊。
她的心因为他的话扑通扑通的跳着,十指翻绞来翻绞去,过了很久,见他还没有起来,心想这倒也奇了,纵然是佛前求三愿,也未必需要半炷香的功夫,而现在一炷香即将燃尽,他也不见抬头,想来,足以佛前求六七愿了。
还说求姻缘,又在骗她!她深吸了一口气,暗暗想道:江笑影,你到底胡思乱想些什么?你可别忘记了,慕容玥是什么人!你能陷下去吗?你能输得起吗?想着,她又有一些动摇,于是,也不知会他一声,带着于辛去厢房里抄经书去了。
到了午时,江笑影抄累了,便站在门口。倚着房门外的石柱,望着满园的梅花发呆。
慕容玥,慕容玥,慕容玥,她心里在无数次念着这三个字。
她想起那一日在郊外的田野里,他握着自己的手,那手心上面的温度暖洋洋的;她想起那一日她和他在马上,他们两个被一把箭穿心而过,连得那么紧,连心跳声也听得那么清楚;她想起在湖边她被质疑杀了江梦影,他站在她的面前,就像一座山一样……
两世为人,还从没有哪一个人可以给她那么大的安全感。
日光耀眼,穿透雪地在地下洒下一绺绺光影,在微风里颤动,远方有清浅怡人的梅花清香随风迎面而来,打着旋又轻轻散开去。
几片花瓣打着旋转缓缓落下,江笑影沉醉在微凉的冬风里,不愿再去想那些纷扰杂乱的事,只盼望这一瞬间,能长长久久地停住。
她安静的站在,遥遥便见慕容玥负手缓缓走过来,不由得一愣。
“笑笑,你好狠心,不等我就自己过来了,让我好找!”慕容玥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带着淡淡的笑意。
看着他越走越近的身影,江笑影的心脏已怦怦地跳得厉害,可是,等他走近了,闻着属于他的清新体息,她那颗砰砰跳动的心,却还是处于绵软混乱中。
恍惚中,时间过得奇慢无比。
半晌,慕容玥才说道:“我已经好久没有回京都了,这华安寺的梅还是开得如此美丽啊。”
江笑影一愣,抬头看着他的侧脸。
他笑道:“我府中也种有梅花,但是却不如这里的多,这里的美。赏梅还是这里最好!”
江笑影喃喃道:“当年长公主最喜欢梅花。”
镇国长公主,太皇太上皇赐的长公主府邸,金碧辉煌,那尊贵得不能再尊贵得女子穿着一身火红的衣服,在梅花群里,宽袖飘然翻滚,刹那的风华迷花了人的眼眸,那人是慕容玥的母亲,绝代风华,却病死了,此后,慕容玥离开京都远赴华南封地。
想来,他今日来这里只是为了赏梅,与自己一样,祭拜母亲的。
阳光照在银白的雪里发出散光,照在江笑影和慕容玥的脸上、身上。
那微寒的冷风,吹去那乱如丝麻的心,垂下眼眸,江笑影道:“你回来这里做什么?在华南不好吗?”
慕容玥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
他好久没说话,眼睛看向前方,抿着唇。竟隐隐有一些悲伤。
这样悲伤惆怅的慕容玥她还真未见过,江笑影觉得心里有一些慌张,又道:“慕容玥,我……我……?”
慕容玥突然说道:“我最好的兄弟是楚煊赫……他可以什么都在不在乎……”沉默良久,轻轻道:“那是因为他什么都有了,所以他才不在乎。”
江笑影心一跳。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提起楚煊赫,突然说楚煊赫“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慕容玥揉了揉额角,忽觉心底无比的烦躁,像是心里面有一双锋利的大手,将他来回撕扯。身体真的要被撕碎了。
他乱得很。
心里突然觉得有一点点疼,江笑影犹豫了一下,才道:“其实你可以把面具摘下来的,就和小时候一样……你和楚煊赫还是长得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吗?慕容玥低头看着她,伸手替她将额前被风吹乱的发拨到耳后去。以拇指轻轻摩挲她细致柔嫩的脸颊,低声问道:“笑笑,你要不要和我回华南?”
江笑影那美丽的小脸上,嘴唇抿成一线,睫毛微微翕动着,显得格外倔强。
广袖下,江笑影的十指翻绞来翻绞去,她没有办法告诉慕容玥自己生病了,不知为何,心里开始有障碍。她惧怕一些事情,会逃避会害怕会瞻前顾后,尤其是对感情的事,一想到前世,那种种痛不欲生的梦境,种种不堪的往事,再高的期盼再深的情意便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为了躲避自己,她会连他都不想认的。
慕容玥笑了,拍了拍她的脑袋:“开玩笑的!”
江笑影咬了咬嘴唇,抬头定定看着他:“慕容玥,我其实很在乎你。我只是……我还不知道……我……”她就是个懦夫,慕容玥救了她那么多次,可是她连安慰的话都不会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