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慕慕厌烦地一把甩开他,眼睛里覆上了一层水雾,瞪着拓跋晰好半天,还是强忍着把眼泪收了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脸色平静无波,一双带着些许幽怨的眸子看向拓跋焘,道:“皇上,我自小就野惯了,更不懂什么人间世事,心中一直有很多疑惑。今日难得到这大殿来,朝堂上站着的,想必都是足智多谋见多识广的国家栋梁,能不能恳请皇上,让我向众位大臣讨教几个问题?”
见她纯真,也知道她真的是不懂世事纲常,且又那么一根筋,太武帝心有不忍,点了点头。
钟慕慕将朝堂上的百官扫视了一眼,然后看向了离她最近的向丞相。
她走近一步,直言道,“若是您的女儿,被一个陌生男人抱走,且到今日都未曾让您和她见上一面,你说,你会难受吗?你认为这个男人会是何居心?”
丞相本就对拓跋晰有些成见,见钟慕慕如此一问,正好让他难堪一下。
“老夫当然会难过,这个男人太霸道了,他可能是想孤立女孩,好让他一个人占有她!”
太武帝嫌厌地朝他摆了一下手——这个老东西,唯恐天下不乱嘛。
钟慕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她又走到一个大臣面前,问道:“您说,没有一个大人在身边,也没有一个朋友伴随的女孩子,她身边只有一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她不知道婚后怀孕了,孩子莫名地流掉了,是她的错吗?”
哪知这人正是林尚书,当年,拓跋晰为了钟慕慕,废了他家儿子一只手,一直以来,他也知道自己儿子嚣张跋扈,但终归是自己儿子,所以对拓跋晰的狠毒愤愤不满。
今日,他也要一舒胸中这口闷气。
“这当然不是女孩的错。”
“那是谁的错?”
“自然是那个男人的错,他比女孩大那么多,又把她身边的朋友和亲人都打发了,理应该要负起女孩所有成人后的责任。”
林尚书看了一眼拓跋晰,对上了一道嗜人的利光,赶紧又把头低了下来。
钟慕慕又默默点着头,水雾重又弥漫在眼中。
拓跋晰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朝堂上转了一圈,问了一圈。
他很清楚,她是个不懂避讳的女人,心里有什么,就会对人家说什么。
可是,这些个人,哪一个不是八面玲珑,见风转舵的人。
这样问下去,还不要把他逼上绝路啊!
最后,钟慕慕问了一个年岁看上去和拓跋晰差不多的官员,“你家中有妻吧?你会欺骗她吗?”
这个官员是个谏官,严肃刚正,一丝不苟。
他认真回道:“在下有一妻一妾,妻是父母之命娶的,妾是在下自己看中的。但妻就是妻,家中大小事情她都有权知道,在下也什么事都不隐瞒她,所以,我们之间还算和谐。”
“我的婚姻不是父母之命,也不是自己看中的,而是被人设计骗来的,你认为这样的婚姻能长久吗?”钟慕慕追问着。
“这······在下没有经历过,所以不敢胡言。不过,夫妻之间最好是不要有欺骗,否则嫌隙大了,日后修补就难了。”
他对钟慕慕做了一揖,不好意思地看了拓跋晰一眼,也朝他做了一揖。钟慕慕咀嚼了这些人的话,转了一圈,才发现,又回到了拓跋晰那儿。
眼睛里的寒光没有了,但是更加冰冷。
“朝堂上,这么多的官员,人人都敬爱自己的妻,与妻赤诚相待,唯独我,总是活在你的欺骗中。昨夜,我就没有看到朝堂上哪个官员到歌舞坊去买醉调情的,只有你拓跋晰!”
“那是你没有看到,他们······他们······”拓跋晰急着辩解,却又无从辩驳。
不是还有个最大的祸主——皇上,你怎么没有看见?
钟慕慕摇摇头,瞪了他一眼,突然走到一个官员身边问道:“你会去那里不是看歌舞而是找女人吗?”
那官员忙将手一摆,“欸,我怎么会去呢,我晚上一般都在家里陪妻儿老小,哪有那闲工夫!”
“你呢?你会跟好几个不认识的女人贴在一起吗?”她又问另外一个人。那个人也忙摆着手,一脸正气道:“那种地方,就算是舞跳得再好,我也不会去,我家中有歌姬,用不着上那去,用不着······”
为了顾全自己的声誉,大家都纷纷标榜清高,并还指责拓跋晰,说他太不像话,哄骗了人家来,不好好对人家,放着这么如花的女人却又不珍惜,人家才刚小产完,他就耐不住寂寞,太过分了······
拓跋晰是百口莫辩,脸憋得通红。
今日,反正是要被所有人算计了。
拓拔焘一旁瞧着,这女人要是认起真来,可是不讲道理的。
尤其是拓跋晰这个天真无邪的娇妻,什么都不忌讳,有什么就说什么。
看这局势,拓跋晰这小子今日是在劫难逃了哦。
拓拔焘正想着,谁知钟慕慕又站在他眼皮子底下,对他说道:“皇上,忠亲王说了,如果是他的错,他随我怎么处置。”
“那你想怎么处置他呢?最好是计他一过,下不为例。”拓拔焘还是想帮着拓跋晰挽回一点局势的,毕竟自己才是始作俑者。
钟慕慕摇摇头,冷静无波,绝美的脸庞看不出一点表情。
“我不想处置他,只想成全他。我原本只是个牧羊女,不晓得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只知道一点,就是我绝不会和另一个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即便我是什么妻,有什么没用的王妃身份,我都不稀罕。请皇上下一道圣旨,让拓跋晰休了我,好让他找他的红香软玉。从此,我牧我的羊,他过他的风花雪月,我与他再也两不相干!”
钟慕慕含着眼泪,手上的纱巾甩了出去,落在了拓跋晰的手中。
听闻此言,拓跋晰一把抓起她的胳膊,摇着头,眼睛里的愤怒在隐忍。
“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啊?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请求,你是要剜我的心吗?”
他最害怕的,就是她说要跟他分开,那比凌迟处死还让他痛苦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