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呢?八戒呢?和尚还有白马呢?!甘甜甜怒气冲冲地大踏步往工程系的学生布告栏前走,定了专业,这就又该找房子了。
甘甜甜已经对意大利语中的租房词汇,有个基本的了解。这些词,她虽然不会念,但是只要出现,她大概就能做到心里有数。
她在布告栏前仔细分辨,那些或手写或机打的广告上的信息:哪些是单人间,哪些是双人间;哪些是只招男生,哪些是男女均可;哪些是在市中心,哪些是靠近学校……
甘甜甜把两三个合适房子的联系电话,存进了新联系人里,按月租金的多少,为它们冠名。
于是,她的通讯录中,就出现了一串诡异的:190双市,250单学,370套火……
碍于她不知房主是否懂英语,她捧着手机,小心翼翼地站在布告栏前用英语编辑了短信内容后,选择了群发:“您好,打扰了。我是一名中国女留学生,我想租您的房子,但是我不懂意大利语。如果您不介意,请问什么时候方便让我看一下房子?谢谢。”
然后,她一点儿时间不耽误,也不等回信儿,扭头又往市中心走,打算再去图书馆碰碰运气。
甘甜甜走到半路,就收到了一位房主的回信,他很遗憾地告诉甘甜甜:对不起,因为他自己的英语也不好,所以如果甘甜甜不会意大利,那么他觉得他们之间会很难沟通。
而他固执地认为,在他们达成房主与租客的关系前,需要对房子的正规租住合同进行一定的讨论。
甘甜甜对这位认真的房主,莫名敬佩,心想:其他没有回信的房主,恐怕也是因为这个问题。
她如法炮制地将图书馆里合适的房子,也发了信息给房主后,坐在大广场上,她第一天来的时候,坐着等蔡茵的那条椅子上,放松地舒展着两条腿,眯着眼睛晒太阳。
一切都还不算太糟,她安慰自己说,至少她现在,还可以有机会保持如此平和的心态。
甘甜甜在阳光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她正对大广场的入口坐着,从含泪的眼缝中,模模糊糊捕捉到一道颀长的人影——那人身前横抱着一个半人高的木头匣子,从马路上一路不疾不徐地走进广场上来。
他上身穿着简单的宽松款长袖白衬衫,袖口折在手肘下方,衬衣领口下三颗扣子散开,一路敞开在胸前,下摆垂在海水蓝的牛仔裤上边,随着他两条长腿飘荡。
简单而又随性的打扮,竟然将他穿出一股子飘逸与贵气。
他头发打理得很有型,一撮微弯的刘海自然地搭在他挺立的鼻梁上。
他迎着刺眼的阳光一路走来,眼皮微敛,避开太阳直射的方向,在甘甜甜身前拐了个弯儿,靠在她身侧不足五米的建筑物的柱子下坐定,一腿舒展,一腿微蜷。
他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觉察到身旁的甘甜甜,兀自打开了那个有点儿像贝壳形状的原色木匣子,他两手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东西捧出来抱在胸前,那竟是——一架小竖琴。
甘甜甜从注意到他开始,目光变追随着他而动,此时瞥见他怀中的东西,竟是感兴趣地“咦”出声。
小竖琴又名凯尔特竖琴,它没有大竖琴的踏板,也没有那么多琴弦,在国内并不多见,但是在欧洲,却很是常见。
欧洲的竖琴师并不像国内的竖琴师那般,偏爱配备踏板的大竖琴,他们将竖琴的体积一缩再缩,简化到可以随身携带的地步,让每个想体验一把中世纪吟游诗人感受的音乐家,都有此机会。
此时,那人背靠着石柱,面前是敞开摊在地上的琴匣。他将小竖琴抱在胸前,调整好位置,两手指尖勾过琴弦,校了校音色后,随着轻抚过的微风,旁若无人地微微闭合双眼,翘着两手小指,弹奏出了一小段舒缓乐曲的前奏。
琴音清亮干净如溪水流淌,叮咚作响,每个音符都有如实质般跳跃在正午的阳光下,围绕在那人身侧旋转。
甘甜甜一介土鳖,听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这曲子尤其好听,她视线不由投在那人一双拨动琴弦的手上,那人的手指笔直修长漂亮,侧看几乎瞧不到他凸起的指节。
直到多年以后,甘甜甜才知道,原来这首曲子名叫《A Fond Wish》。
但是多年之前的今天,甘甜甜目瞪口呆地旁观他在自己身边陶醉弹琴,路过行人驻足欣赏拍照合影,时不时有人丢枚硬币在他琴匣之中。
我靠!甘甜甜眼珠差点儿脱出眼眶——卢卡!你特么到底是哪个行业的?!巡警车里有你!火警车里有你!省财政办公室里也有你!现在连大广场上卖艺都有你的份儿?!
她脑子里不合时宜地爆发出一串弹幕,破坏了这唯美的场景。
卢卡,是不是明天我去猪肉摊上买个排骨,都能看见你叼着烟头举着砍刀在后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