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那边表演弹琴,琴声叮咚动听。可萧纬却心不在焉,偷偷去看尹秀靖。他身后的雪青同他一样,也着了长衫。安静站在尹秀靖身后,频频抬眼观看萧纬的神情,几次不经意和萧纬双目对视,便抑制不住地露出得意神情。
“皇上。”李常侍在旁轻轻提醒,萧纬才醒神过来,发现自己竟然呆呆看了尹秀靖主仆半天。而面前许媛皑应是弹完,本意要谢恩,可萧纬却不搭理,正倔强又是委屈地咬唇对萧纬行礼。
萧纬哈哈笑了几声,掩饰自己失态:“许媛皑果然人长得美,琴音也美。朕听得不觉入迷。”顿了顿,“赏。”
许媛皑扭着扭着走回座位,微不可见地瞥了记尹秀靖,自然落进萧纬眼里。萧纬心里盘算,既然要捧许媛皑的老娘许辅丞为她的势力,那在后宫,便得让他们两个斗起来。
萧纬举起酒盏,笑眯眯说:“媛皑,朕刚见你走路,怎地有些不稳?”
许媛皑又躬身站起,脸倒是红了红:“回皇上的话,草民斗胆,裹了脚,以博皇上一笑。”
“哦。”萧纬又转过头问,“尹秀靖,朕听闻你请旨,要离宫四处游历,可是真的?”
尹秀靖一怔,大概没想到萧纬当众问出,回头看了眼雪青,才站起回答:“回皇上的话,草民觉得皇上让人裹小脚实在不妥。裹了脚后,走不得路,骑不了马。就算皇上宣召,也没法子快步赶来,所以草民不愿裹脚。若是因为不顺从皇上吩咐,惹皇上生气,不如将草民放了出宫。请皇上明鉴。”
“恩。”萧纬点点头,手指在栀子花上划过,“你说得有理,可朕又偏爱如此。若是因为你的直言,将你逐出宫外,岂不是落个昏君的名头。”萧纬对李常侍点点头,“赏尹秀靖,许他不裹脚。不过,他这性子太过女子,在后宫中实在不妥。”
萧纬挑眼看过去,“这样吧,着教养公公时刻看护。罚他终身不许骑马,不许快步疾走。还要他,绣出二十副栀子花面的帕子,给在座的公子。”说完后,拍桌大笑,指着尹秀靖,“特别特别,先给朕绣了。什么时候绣完,什么时候就到静思殿里伺候罢。”
那在座的公子们,原本因为萧纬的大笑陪笑着。可等萧纬说到让尹秀靖到静思殿伺候,猛地安静一两秒,才又纷纷笑了起来。
萧纬暗暗好笑,刚才你们那帮家伙安静贤惠的模样哪里去了。静思殿是萧纬在后宫处理奏折的地方,更是她的书房。没有她的宣召,后妃是不能进静思殿。如今她开口允诺尹秀靖入殿,那真是天大的宠爱。只是帝王的宠爱,自来就是把双刃剑,更是一把洒下其余公子心中的毒刺。
萧纬微微转着栀子花,毒刺是种下了,可要是没人起头,其他人也只会强压在心底。眼神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末了,还是轻微叹气,带着笑,直直看着倔强站着的许媛皑。
“子树,把这花赏给媛皑。”许媛皑一惊,抬头看向萧纬。见她眸中笑意荡漾,呆呆看了片刻,忙又低下头,双手捧过已被萧纬捏得有些发黄的栀子花。尚未开口谢恩,萧纬托腮笑道,“媛皑对朕的心意,朕怎会不知。不过小小花儿,无需多礼。”许媛皑心别一跳,那裹脚的疼痛,瞬时就觉得值得了。
之后的宴席,便是一个个的认人,将他们的面容和名册上的家世对应起来,再一个个赏下去。李常侍拉拉萧纬的袖子,萧纬别过头看她,她凑近萧纬耳边轻声补充:“皇上,还有个是绛州知府的公子,因为病了没来,叫元音。”
绛州知府?地方官员的公子,怎么也会被送进来。是哪家的旁支么?
“元音,”萧纬眼神扫向各人脸上,“你们谁与他相熟?”
个个摇头,尹秀靖却站起回答:“回皇上的话,元公子是同草民一起入宫的,平时倒有些走动。前几****受了风寒,一直未好。怕扰了皇上雅兴,今日才不来赴宴。”
“原来如此。”萧纬点点头,看向许媛皑,“媛皑啊,你同尹秀靖,应茗,一同去看看罢。若是不好,及时来禀。”
许媛皑又惊又喜,忙屈膝应下。萧纬勾起笑意,这许媛皑和应茗原本就有交情,再加个尹秀靖进去,必定会对他排挤。她就等着看好戏吧。
吃吃喝喝的宴席,本来就没什么乐趣。那么大一帮子人,为了在萧纬面前露出贤良,各个笑不露齿,偶尔说话,也不过是奉承周围人,长得美穿得美。
萧纬冷眼看去,或许是因为保留现代世界的记忆,对在座的穿裙男子,实在无爱。便更加觉得那些家伙真是,睁眼说瞎话,挂着的笑也僵硬的勉强不下去。忍不住再次瞥了眼,那格格不入的尹秀靖主仆,见他们仿佛根本不在乎周围人对他们的忽略,自顾自饮酒的开心。
心里偏就恼怒起来,淡着语气吩咐宴席继续,便带着李常侍出了流花台。李常侍跟在萧纬身后沉默片刻,直到走得见不到流花台了,她才开口问:“皇上,您这是?”
萧纬站定脚步,手搭在朱红廊柱。风卷着雨,落在萧纬脸上,冰凉冰凉。萧纬转过眼,廊外的月见,在风雨中不停摆动,仿佛要被连根拔起。更因为风雨渐大,原本就清淡的花香没了踪影,反倒被几株种在远处的栀子花香给盖了过去。
“子树,教养公公的事,就着落在你身上了。”萧纬神情淡下去,留有原本影子的衣裳,此时见着倒不那么刺眼。“朕刚才说的,并不是玩笑。”略略沉吟,“差人给许媛皑赏东西,要大张旗鼓的赏。要让所有人都觉得,许媛皑必得后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