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陈姐姐真是,真是。”她一边笑说,到底还是迈步进去。
陈永年走在萧纬身侧,和她爹对视一眼,开口唤了声:“永娘。”屋里脚步细碎,片刻后,那藏在门后的茶花裙摆先露了出来,那永娘低着头,小心翼翼从屋里迈步走近。还不等开口说话,便双膝跪倒在地。
萧纬一惊,一边觉得自己刚才没听错,一边又觉得事情不对劲。“抬起头来。”
永娘“是”了声,缓缓抬头,那乌黑双眸滚圆,透着晶亮。眼眸颜色已和陈永年不像,只能说轮廓上,稍微有点神似。
“这是哪位?”
“臣的弟弟。”陈永年看了陈安人一眼。
陈安人低垂着眼,结结巴巴补充:“回,回皇上的话,这是陈家流落在外的骨血。臣妾,臣妾不敢同陈家人讲。这孩子可怜,爹爹早就去了,只得一枚玉玦证明骨血。若是,若是落到陈家宗室手里,只怕只怕,”
萧纬微微皱眉,耳边陈安人还是怯生生,将那几句话翻来倒去说个不停。陈永年跪在永娘身边,脸色平静,墨绿眸子不见波动,只是在听到陈家宗室时,条件反射地厌恶皱眉。
萧纬忽然笑了声,“陈安人说的,朕都明白。那些仗势欺人的小人,果然是可恶的。只是,”她轻轻击掌,“你们也不见得能永远这么藏着他罢,有什么打算?”
“送走。”陈永年低低说了句,“普溪陈宅。”
“这,这,岂不是可惜。”萧纬拍拍陈永年的肩膀,“快点起来。今日可是中元节,朕还想要好好尝尝陈安人的手艺。”她眼神往陈安人脸上快速扫了一圈,见他眼神闪烁,像是怕及了。抿抿嘴,“陈安人带永娘先下去,朕同陈姐姐说两句话。”
陈安人拉起永娘匆匆逃似的离开,陈永年头也不回,只垂下眼看着脚边落花:“降罪?”
“陈姐姐,你太不够意思!”萧纬假装没听见陈永年的问话,轻轻拍了记陈永年的肩膀,“家里藏着如花似玉的弟弟,却不跟我讲!”
陈永年快速抬眼看了萧纬一记,捉摸不透她的意思,又低下头声音略略轻松了点:“臣有罪。”
“现在朕就罚你,”萧纬拉长音调,见陈永年根本就不紧张,那关子卖得就没什么意思,嘿嘿笑了几声,“把永娘送进宫里来吧。”
萧纬死死盯着陈永年,见她一直低垂着头,等到那偶尔也会出力的李常侍轻咳一声,陈永年才恍然大悟般抬起头,眼神快速接触到萧纬眼眸时,却落到一边。薄唇抿起,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好”字。
陈安人的手艺自然美味的很,只是桌上的人神色各异,食不知味的。萧纬左看看右看看,拍拍陈永年的胳膊:“陈姐姐,今日是我让大家不自在,可我也是为你们着想。你干脆正大光明认了永娘为义弟,送他进宫,那你们在宫里就有助力。那些势利小人,也不敢再欺辱你们。”
陈安人手一抖,汤水洒了一些出来,嘴里嘀嘀咕咕:“谢,谢皇上。”气氛一下子奇怪僵硬到冰点。
萧纬敢指天发誓,她让永娘进宫,绝对没有歪心,怎么眼前这些家伙各个都一副被迫害的死表情。何况,前几天还在琢磨怎么和陈永年巩固感情,今天老天送一个弟弟出来,简直就是天助了。再者说,她也不丑,就算不是皇帝的身份,单说外貌配配永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虽然对陈永娘的身份多有猜疑,但现在认下他是陈家的公子,那就是陈家儿子,陈永年的弟弟。按照陈永年的官位,也是要送家里适龄公子入宫海选的。现在等于萧纬送了张直通票,直接进入决赛。所以,陈家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好在陈永年对萧纬表情变化了如指掌,还不等她不耐烦,陈永年已经站起身躬身谢恩:“谢皇上。”别过头看了眼永娘,“明日。莫欺辱。”
既然陈永年已经答应的爽快,连黄道吉日都定好了,萧纬心情由阴转晴:“放心,朕会好好照看他。”眼珠一转,想到刚才陈永年担忧的语气,倒是有点刻意讨好,“就像照看你一般。”
陈永年神情微微一怔,墨绿眼眸上,再次覆满那股子说不出来的寂寥。手指勾起桌上寡酒,虚虚敬了一杯。嘴角荡起丝无奈的笑,那声无奈的叹息,若有似无地藏进微带苦涩的酒里:“活着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