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强撑着受完消魂钉,表面上看着一派云淡风轻,仿佛受到的并不是很严重的伤害一样,实际上他现在连走一步路都觉得吃力。
也许是因为他是长留的掌门不能给长留丢了面子;也许是因为几千年来长时间的漠然表情让他习惯了用这种若无其事的表情来面对众人;也许是他长时间执掌一派,更是被人尊为仙界第一人,所以他高傲惯了,根本不愿意在一众人面前显出自己的狼狈模样。总之,白子画留给众人一个仿佛一切依然尽皆握在他手的错觉背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笙萧默苦笑着追去找他,果然不出所料地在一处无人之地找到了已经昏迷过去的白子画。他一边叹息一边又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师兄怎么还是这么固执的高傲啊。”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动作迅速的将白子画送回了绝情殿,细心地为白子画运功疗伤。
身为白子画的师弟这么多年,其实笙萧默早已经摸清了这个师兄的脾气,他看似对一切漠不关心,却始终存有一颗十分仁慈的心,他其实十分重感情,对待他在乎的人,从来都是暗自无微不至的照顾,却绝口不提自己所做的一切。这也难怪当年师尊会特意把他叫过去谆谆教导了一番生怕他会误解。
对于这么一个别扭傲娇的师兄,笙萧默其实是很喜欢的。与摩严那个对情感略微迟钝,等后知后觉发现后又会心急火燎的毛躁性格相比,还是这个师兄更好相处。所以此时看到白子画为了他自己的徒弟做到如此地步,他心中一早就料到了这样一个结局,并不吃惊。
然而不吃惊却不代表他不会心疼,当他脱下白子画的衣服看清全身上下的大小伤口时,被那惨烈的红色刺得几乎不敢直视,侧头适应了好一会,这才敢一点点将眼神移到白子画的身上。
花千骨在一旁看着笙萧默眼疾手快的给白子画疗伤,眼神一瞬不瞬的直直盯着那还在冒着血的伤口,都不敢眨一下眼睛。明明她以前每次看到白子画的身体都会情不自禁的脸红,就连他那满身的伤疤也曾经不止一次的看到,只是那时伤口早已经结疤,所以感受到的情况完全比不上此时那种鲜血淋漓的惊心动魄之感。
她没有办法为白子画疗伤,越是这种需要力量的时候,她越是厌恶自己无能为力的境况。她真的受够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跟他说上话呢?花千骨轻轻趴在白子画身上,仿佛那样可以给白子画带来一点力量,眼泪又开始顺着鼻梁缓缓滑下,滴落在白子画的后背上。
昏迷中的白子画突然身体一颤,猛地睁开眼来,疑惑的四下看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任何他刚刚感觉到的事物,“怎么回事?怎么最近总是出现这种奇怪的幻觉呢?刚刚明明感觉到有水滴在自己身上的。”白子画不解,却也并没有多想,就立刻一个翻身坐起身来,主动开始运功疗伤。
笙萧默见状一喜,白子画现在还能够自主疗伤就证明他还有恢复的余地,根基并没有伤得太重。而他不知道的是,其实此时白子画被消魂钉所伤,就像精致的瓷器被铁钉敲碎了好多个伤口,虽然还可以将碎片拼接起来补上破洞继续使用,可瓶子的胚胎却再也没办法恢复到原样了。毕竟有一些破损之处再也没有办法补起来,只能用厚厚的保护层将那些裂缝粘和起来,让整个瓶身不至于漏水。
几句话将笙萧默安慰好打发回去,白子画再也坐不住,直接前往了小骨被关押的地方。他本来就大伤未愈,却还是强撑着给小骨梳理经脉,运功给她治好了一大半的伤势。明明他身体好几次都快承受不住,嘴角一个劲的往外沁血,却还是坚持着治完了所有的伤口。配合着小骨体内的妖神之力,那些伤口竟然都已经开始结痂,眼看着很快就要全部长好了。
“小骨,师傅这么狠心对你,只是想让你活下来而已,有妖神之力在身,你一定很快就能好起来的。不要恨师傅,师傅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以后,你千万不要再这样执着了,太过执着对你来说只会伤人伤己,你怎么就把为师一早提醒你的事情给忘了呢?”轻轻用手摸了摸依旧昏迷不醒的小骨的头,叹着气摇了摇头,却忽然开始忍不住剧烈咳嗽,白子画以袖掩口摇摇晃晃的冲出大牢,几乎是一回到绝情殿就立刻昏倒在了自己的床上,一睡不醒。
花千骨刚刚在牢里听到白子画的话,已经有些明白他为什么偏要刺自己那一百零一剑了。可是,一切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很快白子画就会知道小骨对他的不伦感情,等到那时所有的疼爱全都变成伤害,化作绝情池水将小骨烧的骨肉分离。
花千骨沉默的坐在白子画床前,认命的等待着霓漫天的到来。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花千骨看着窗外升的越来越高的月亮,心中忍不住急躁起来。怎么回事?难道又有人把这个时空的未来给改变了?怎么会这么晚都没有过来告状呢?花千骨不解的回头看看仍旧昏迷在床上一点也没有醒来征兆的白子画,心中突然有一个大胆猜想。她立刻穿过层层墙壁和结界,径直赶到关押小骨的地方,正好看见摩严和霓漫天两人一起从牢门口走出来的场景。看着摩严脸上气愤的连脸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发抖的样子,再看看霓漫天那奸计得逞的得意微笑,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居然又冤枉白子画了!呵呵,她居然当初仅凭着霓漫天一人之词就坚信泼自己绝情池水的是白子画,还坚信了一辈子!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傻的人存在么?花千骨在牢中看着小骨凄惨的一声声叫着师傅,只觉得自己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了。她纠结恐惧痛恨了一辈子的绝情池水竟然只是一个谎言!
再一次浑浑噩噩的回到绝情殿,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白子画,她逐渐恢复清醒的大脑开始经反应过来,既然绝情池水不是白子画让泼的,那么把自己逐去蛮荒的自然也不可能是他。想想当初自己在蛮荒还为此将白子画给恨上了,虽然那恨一开始很渺小,却无疑是后来她逐渐无法相信理解白子画的起因,心中那种错怪他的愧疚感越积越多,压得她简直要喘不上气来。
花千骨没有去看小骨到底是怎么被逐到蛮荒去的,也不想知道。她现在只想好好地守着白子画,盼望他能够快一些好起来。
第二天白子画才终于清醒了过来。当他发现小骨已经被逐到蛮荒,再也无法挽回时,他看着摩严的眼神冰冷的仿佛千年寒冰,那冰山上燃烧着的火焰是白子画掩藏在冷漠之下的愤怒。
花千骨以为白子画会跟摩严大吵一架,却没有想到白子画根本没有理摩严,径直飞到后山,在后山饲养的那些上古巨兽中挑出了哼唧兽来,想要将它送进蛮荒,好照顾已经无依无靠的小骨。白子画身上的伤还根本没有好全,所有的伤口不过刚刚止血而已,法力随着失血过多而流失了大半,以至于他想要收服这样一个原本当宠物在饲养的巨兽竟然还拼了七天七夜才将它彻底收服。后面发生的事情花千骨在哼唧兽的记忆力已经全都看到了,心中虽然早有准备,可亲眼看到白子画为了自己曾经这么拼命,花千骨心里还是觉得一阵窝心的温暖。果然,这世上最疼自己的,还是白子画!
送走哼唧兽以后,白子画因为重伤时期强行运功使得伤势再次加重,不得不躺在床上静养自己的伤势。期间杀阡陌前来寻仇,两人又打了一架,只看得花千骨在一旁揪心的不行。本来白子画身上的伤就没好,现在又接连剧烈战斗,伤上加伤,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好起来呀?哪怕她明知道杀阡陌是为了救她而来,可看着白子画战斗完后比以前还要苍白几分的脸色,就忍不住在心里小小的抱怨了一下杀阡陌。伤到谁她都觉得心疼啊,你们又是何必非要打成这样?
终于等到没有人前来长留闹事了,花千骨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下子白子画可终于有时间好好养伤了。只是还没等花千骨放松几天,她又发现白子画的伤势似乎再次加重了,不是为了别的,却是因为太过担心小骨的安慰而闹得。小骨的验生石自从进了蛮荒后就一天不如一天明亮,白子画心忧的不行,却又无法进蛮荒救她,急火攻心之下那里还有精力去治自己的伤。
于是花千骨看到白子画竟然破天荒去找了东方彧卿,亲眼看着两人为了救小骨而不惜入梦寻找遗神书。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她竟然跟着白子画一起进入了小骨的梦境,亲眼见到了白子画经历的一切。只是,她依旧仿佛透明人一般,没有任何人能看见,也没有任何人能听见。
当经历了一切从梦境中走出来时,她看着白子画的眼神都整个儿变了。原来,竟然在这么早的时候,白子画就已经开始爱上自己了么?想想在第五个梦境看到的一切,她突然有些庆幸,要是没有回来走这么一遭,她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刚刚看到的那些事情。她也永远不会知道,白子画到底为什么会爱上她。
心,甜蜜蜜的,就算看到白子画几乎差一点就要进入蛮荒陪自己花千骨都感觉不到悲伤了,依旧只觉得越发的甜蜜。仿佛世间所有的幸福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仿佛世间所有的事物都在对着她微笑。愁苦了一辈子,这简直可以算是她两世以来白子画中毒后最幸福的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