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一转眼花千骨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七年了。
在这七年时间里,她愤怒过,颓废过,也努力过,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干扰这个世界分毫,她就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旁观者,被隔离在时间与空间的另一面,没有人看的见她,也没有人听得到她,更没有人能够碰触到她。她就这么孤独的在这个世界漂泊,无法与任何人沟通,也永远无法入睡,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
虽然之前她也进入到类似的世界里,还一连进了三次,可是那几次虽然也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但那时间的流速却是加速过的,她当时身在其中每到无关紧要的情节时就像是在看一场快进的电影,所有情节都飞快的在她眼前划过,即让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最大限度地调动起她的好奇心来,如此也就没怎么觉得难过寂寞。
而这一次,花千骨却清楚的感觉到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因为无法与人沟通而更加显得漫长而枯燥,苍白的让人无法忍受!花千骨也是个人,所以她现在简直要寂寞的发疯!!
在试过几次自杀发现完全没有任何作用后,花千骨只好认命的从对过去记忆中的自怨自艾中脱离出来,既然没办法疯,那就只能尽量让自己找点乐子来发泄心中的负面情绪。于是她兴致来时便装作周围所有人都看得到她,假装着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言行来呼应身旁众人的言行,就像是在演一场只有她一个演员的戏码,所有的外界环境全都变成了与她互动的陪衬。
但其实花千骨最爱做的事情却是就那么平平的躺在半空,就像以前睡在玉床上一样,轻轻地悬在半空,半眯着眼睛,看戏一般观察着周围所有人的言行举止。那时的她就仿佛一朵飘在半空的云彩,被那当初绑定在她身上的那个小娃娃用无形的丝线拽着到处跑。
如果说这些年唯一有什么东西变化了的话,就只有她可以离开那小娃娃的距离了。
刚到来这个时空的时候,她甚至连翻个身都做不到。而现如今,她却已经可以在最远距离他方圆一丈以内的空间里任意的移动。花千骨心里明白,随着时间的增长,她以后必然可以离开那小娃娃更远的距离,得到更多的自由,但是目前,她想要看到更多的世界就只能靠那小娃娃,他到哪里,她才能跟着到哪里。也幸亏那小娃娃是个精力十分旺盛的,一天到晚上蹿下跳的,没一刻钟安生,倒是着实带着花千骨游过许多地方,让花千骨不至于郁闷的发疯。
说起来,这个孩子虽然姓白,却并不叫白子画,而是叫白云飞。花千骨曾经猜测这孩子到底跟白子画什么关系,但是因为他七岁入族谱之时,花千骨偷偷看了一下那本族谱,上面根本没有人叫白子画的,白家的辈分里也没有“子”这个辈分,只好作罢。不过按照当初花千骨昏迷前的唯一一点记忆来推算,就她当初那么快的速度,再加上回溯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恐怕她真的要回溯到白子画很早以前的某个祖宗那里去了。
如此想明白了,知道在很久的一段时间里再也见不到白子画,花千骨心里反而有些轻松起来。她现在还没有准备好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白子画,此时能给她一些时间来整理她自己的思绪,其实反而是好事。
在这不长不短的七年时间里,花千骨偶尔神志清醒的时候无事可做,便只好观察身边的这个孩子,看过他因为吃不饱奶而大发脾气,也看过他因为得到父母的夸奖而笑了大半天,看过他叫出第一声爹娘,看过他被人扶着迈出人生第一步路,看着他背诵出了第一首诗,看着他三岁时偶然一次意外尿床而羞臊的嚎啕大哭,看着他七岁时某次家宴第一次看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偷偷的脸红。
花千骨越是对这个孩子了解的越多,心便越发的忍不住对他产生好感,仿佛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点点成长起来,为他犯下的错误而生气,更加为了他的成功而自豪。
花千骨知道,她这样的情况其实是很不好的。既然知道了她注定只能旁观,她越喜爱这个孩子,将来便会越发的痛苦。因为她现在只是一个没有肉体的魂魄而已,极可能活上千万年也死不了,而那个孩子,却只有短短的百年寿命。当他死去的那一刻,她又该如何派遣心中的痛苦和哀伤?
然而知道归知道,花千骨的心却仍是忍不住越来越融入进这个孩子的生活,她已经停不下来了,只能任由命运推着她一步步更深的融入进整个家庭之中,再也拔不出来。
有时花千骨也会在心里祈祷,让这个孩子去修仙吧,只要他去修仙,就可以一直活下去了,那么她就可以少些痛苦。可是这家人连这世上有仙人这件事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会送他去修仙呢?
她也曾经猜测,是不是现在的白云飞就是后来的白子画,只是改了个名字也是有可能的啊。可是看看那孩子的长相…………╮(╯▽╰)╭
现在的白云飞有着所有富家少爷的憨厚(肥胖)脸庞,两腮的肉软软的在嘴角两侧挤出两个深深的酒窝,眉眼弯弯的,很精致,这是他脸上唯一跟白子画相像的地方,却因为经常喜笑颜开或者怒目而视被挤得明显区别于白子画。总的算下来,他竟然顶多只跟白子画有三分相像而已,自然不可能是小时候的白子画了。
于是花千骨彻底掐灭了白云飞其实是白子画的幻想之后,为了缓解心中的愁绪,她就开始喜欢时不时的将白云飞跟白子画拿来比较。
比如白子画气质沉稳内敛,如珠似玉,虽然冰山一般让人只能仰望远离,微笑起来却会让人感到一直温暖到了心窝里。而白云飞却是高兴了就朗声大笑,生气了就怒目而视,交朋友只看兴趣相投,根本不分贵贱。平时最崇拜侠义勇者,好打抱不平,看不惯某些人甚至会阴阳怪气的讽刺别人,若是一言不合更是会大打出手。
哎…………花千骨忍不住长长的叹气,果然越看越没有相似的地方!
此时的白云飞早已在四岁时便开始习武读书,肚子里有一点点墨水,身手也还算矫健,只是身上那减不下来的肥肉让他一直自誉为大侠的形象相差千里,为了让别人不觉得他憨,他跟人打架时下手便格外的狠。
花千骨每次看到他打架,都会狠狠地训斥他一遍。只可惜白云飞根本感觉不到也听不到,而花千骨也就只能干着急。
他的父母为了他的性格也是曾经头疼万分的,却没想到那白云飞心里鬼灵精的,居然学会了阳奉阴违,每次打架都专挑大人看不到的地方,打人也专挑既让人痛又不会轻易让人发现淤青的地方揍,居然瞒天过海的整整一年都没让人发现。
如果一直这么相安无事倒也罢了,但是白云飞随着年岁日长,再加上对武艺着实有些天分进步飞快,竟然渐渐地在整个小城里打遍无敌手了。白云飞也不过是一个大孩子而已,哪里分得出轻重,被人一捧,就开始飘飘然了,渐渐开始管起一些他不该插手的事儿来。
虽然白云飞的名气确实越来越响亮,可他无意间得罪的人却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白云飞在一帮所谓的朋友鼓动下,为了救下一个农户的小女孩而得罪了某个大帮派的弟子。
那一天,白云飞正为了自己又一次行侠仗义而高兴地跟朋友们一起去酒楼庆祝,等到吃完喝完出来时,却发现远处山头正火光冲天,正是他救下的那个女孩所居住的地方。等他快马加鞭赶到那里时,一间茅草屋早已经烧成了黑灰,灰堆里两大一小三具焦尸,不是那被救下的小女孩一家又是谁呢?
看着尚未烧尽的火焰包裹住的那三具扭曲的尸体,白云飞人生头一次感到世事无常这个词的含义。心中有悲愤,也有自责,有无奈,更有疑惑不解。当他深一脚浅一脚恍恍惚惚的回到自己的家后,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吃不下睡不着,没过两天就消瘦了一整圈。那瘦下来的脸庞竟然看上去越发的像白子画了,把花千骨心里纠结的千回百转,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