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骨跪在白子画面前,看到师傅看她的眼神里有什么东西消失了。她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却下意识的觉得不舍。伸出手使劲的抓住白子画的衣襟,她瞪大了祈求的双眼,就那样十分无助可怜的看着白子画。
然而白子画心中虽然不忍,可心意却再也改变不了,便再一次轻轻摸了摸小骨的头顶,温和的说道,“没事的,若是等到哪一天,你觉得可以告诉为师了,那便再跟为师说明,也是一样的。为师等着你……”
小骨心头莫名一空,却不知道原因到底是什么。有什么东西因为她刚刚的逃避错过了,可是为什么会错过?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双眼空洞的站起,小骨无神的给白子画行了一礼,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了房间。白子画看在眼里,心痛不已,但比他更加心痛的却正是花千骨自己。
花千骨看着离开的小骨,她明白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喜欢白子画,但是正如刚刚白子画问的那个问题,她同样明白了,原来这个时候的她,仅仅只是将崇拜和依恋之情当成了爱情而已。
她以为自己是豁出了性命去爱着自己师父的,可是她却不明白那种感情并不是爱。
在真正的爱情里,自己的情人应该是能够与自己齐平站在同一高度上的人,而小骨,她现在却还达不到白子画的标准。
思绪翻涌,过去的记忆一幕幕回放过来,她仔细的分辨着以前的记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才终于将崇拜和依恋转变成了真正的爱情了呢?
是从被发配到蛮荒开始,还是从真正变成妖神开始呢?
不,这似乎是一个慢慢转变的过程,并不是从什么时候突然变成这个样子的。似乎,当诛仙台上自己被断念刺了103剑之后,她对白子画的感情就开始慢慢的改变了。
从来不知道怨恨的她,在断念被毁、身上关节全部被废、甚至还被泼了绝情池水毁容失声之后,就那么悄悄地滋生了怨念出来。她一边恨着白子画,一边又思念着他。这种情感的拉锯战,在随后的后半生中始终伴随着她。
于是她渐渐地不再将白子画当成师傅看了,更是在化身妖神后凭借武力直接镇压了白子画。因为那时候的白子画,在她眼里只是一个对她有恩而且她还单恋着的男人。
也许那个时候是两个人精神上最平等的时候吧?尽管那时候她身上依然残留着被白子画严格管教后的习惯性顺从,也因为越来越爱他而总是斗不过他,可这一切,都无法改变她终于在怨恨中从一个女孩转变为一个女人的事实!
想想当初白子画身上的那个伤疤,明明之前一点都不疼的,这就证明了至少那时候白子画心里还是不爱自己的,可是突然之间就那样改变了过来,到底为什么呢?
事后花千骨百思不得其解,但现在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再看,却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让白子画改变态度的正是变成妖神后的自己。
在化身成为妖神之前,白子画看自己的眼神从来都是看小孩的眼神,宠溺,疼爱,责备,失望。不管是哪一种感情,那眼神,全都是对一个不懂事的调皮孩子做出来的!那时他分明将自己看成了他最疼爱的女儿!
而当自己成为妖神之后,一下子变得强势成熟,花千骨这才在白子画眼中看到了其他的东西,那便是一个看到正常的成熟女性才有的平等眼神!
白子画不是恋童癖,所以他不可能会爱上还是个孩子的小骨。他爱上的,分明是长大后的妖神骨!
而同样的,因为这感情转变实在太快,以至于白子画还无法完全脱离自己监护人的身份所以才会那样混乱,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已经爱上了她,所以一直到当那感情终于爆发出来时才终于明白过来?
呵呵苦笑几声,花千骨已经说不出自己到底是该庆幸还是该抱怨。因为如此想来,若是她没有遭受之前的一切,没有变成妖神,很可能就算继续待在白子画身边一辈子,他都不可能会爱上她。
哪怕小骨壮着胆子跟白子画表白,白子画也会把它当成是小孩子的异想而出言开解她,并好好地劝导她以修炼为主,切不可荒废了主业。
一切皆由天定,因果循环,福祸相依。她虽然因为爱上了白子画而导致自己一生孤苦,屡遭劫难,却最终还是收获了白子画的爱情,这所有的一切到底平不平等谁也无法判断,只能由身在其中的人自己去感受,才知道自己这些付出到底值不值得!
心思一瞬间变得通透起来,早先神魂受的伤似乎在某种天地之力下缓缓修复,重新变得稳定而有序。花千骨就那样坐着,入定修复起自己的神魂来。
当花千骨睁开眼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一转头看到白子画就靠在自己身侧,轻皱着眉头沉沉的睡着。显然,他一直都陪着自己的,但是身体毕竟还是坚持不住,累的睡过去了。
伸手轻抚着白子画略显苍白的脸颊,忍不住俯身轻柔的吻了下去,睡梦中的白子画忍不住一阵皱眉,似乎极为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但是没过多久,便被花千骨挑逗的渐渐轻喘了起来,再也没办法沉在睡梦之中,一下子睁开了双眼。
当白子画看清是花千骨时,心中不免一声苦笑。“小骨……你不要这样……”
“别叫我小骨!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傻丫头了。”花千骨不管他,继续一边在他耳边厮磨,一边用软到骨头里的声音跟白子画说:“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之前的小骨已经死了,而我,是经历过了轮回转世的人,若是他们问你,还是叫我千华吧,起码这名字不至于让我以为你还在叫着你的徒弟。”
“……千华……”白子画狼狈的躲避着花千骨的轻啄,虽然他已经承认自己爱她,可是这也太难为情了,让他如何维持自己的尊严?
然而此时的白子画身上绵软无力,能维持几个时辰的清醒都是精神状态极好的表现,又如何能有力气做出有效的反抗?
只见两人呼吸越来越急促,脸上的红晕也越来越鲜艳,就在花千骨觉得可以一举攻下白子画时,却发现白子画脸上汗水多起来,剑眉紧促,竟是一脸的痛苦之相,不由一阵紧张,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粉色气息也被这紧张瞬间冲散。
原来短短几日之间,白子画三次身受重伤,次次都损及心肺,而心脏受损尤其严重。尽管每次受伤后都很快用内力帮助抚平了伤口,却并没有好全,此时情绪激动下便有些支撑不住,旧伤发作仿佛被针扎一般疼起来,直到花千骨再次输送真气平复伤势,这才舒服了一点。
他看得出花千骨眼里的沮丧和失望,却无法开解她,只好老老实实打坐运功,用专心致志来排解心中的尴尬和无力。
这样虚弱的日子,他真的有些受够了,若是让他自己选择,一定不会要这种拖拖拉拉的死亡方式。他曾经希望能自己干脆的了结了自己,可是现在却又舍不得放下花千骨,就只能继续忍耐,一直忍到再也忍不下去为止!
他不知道自己还会病多久,还能活几天,他希望这剩下的时间能更好的利用起来,不想在浪费哪怕一秒钟!
所以,当白子画睁开眼看到花千骨端过来的一小盅鲜血时,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强忍着心底的自厌仰头喝下去了,一滴都没剩。
他需要力量,哪怕,这力量是从花千骨身上剥夺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