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轻轻的推开病房的门走进来。
病房的光线很好,窗外的天空中正上演着云蒸霞蔚一般壮观的景象。病床上的爷爷正安静的沉睡着,不时有哈气打在氧气罩上形成一层白茫茫的雾气。
奶奶正背对着病房的门安静的坐着,就好像是在参禅的老佛,一双年迈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年轻人才有的光滑,越来越多的皱纹爬着的脸庞此刻也不知道是怎样的表情,只是一个人,一个背影孤寂的坐在那里,守护着她这一辈子一直想要守护的东西。
长安轻轻的关上门,站在那里忽然不知道该怎样迈步走过去。长安静静的看着这样的画面,一双眼睛好像是古井无波一般,但又似藏匿着密密麻麻的浓郁的波动。
对于长安来说,短短的几天时间仿佛是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不知道是从自己的身体变得虚弱开始,还是从知道了小北的病情开始,她就陷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怪圈里。明明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发生,却偏偏要被她自己弄的好像死亡通知已经下来了一般。
明明还什么都没有发生,所有的人都还带着这副残破的躯壳安然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这就够了。
质地精良的小牛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的突兀,长安脱下自己的风衣静静的裹在奶奶穿着单薄的身体上面。然后自己蹲下身来,像个孩子一般跪伏在老太太干瘦的膝上。
长安坐在冰凉的地上,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交付给坐得坚定的老人。一双微凉的手轻轻的覆拢在老人干瘪的双手上,感受着那一根根骨骼分明。同样微凉的脸颊安稳的服帖在老人的膝上,绸缎一般的长发从一侧滑落,在白亮的瓷砖上滩成一团墨色。
长安就这样安静的趴在奶奶的膝上,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静静的盯着一侧雪白的墙壁。整个心灵空置着什么也不想,干净的一如眼中的墙壁。
此时此刻的长安,就好像是一直被快进的电影忽然被按下了暂停键,时间一下子的静止下来让一向善于控制的长安也疲于应对,只是想像一只猫儿一般找个地方安静的睡一觉。
当一直在门外焦急等待,期盼着匆匆回来的长安能劝着奶奶休息一下,却发现门关了后没有一点动静的众人忍不住打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原本坐着一动不动的奶奶此刻正轻轻的从长安的手下抽出自己的手,那双干枯苍老的手在苍凉的白色日光中颤抖着停留了许久。才缓缓的落下,一下一下缓慢的重重的拍在长安消瘦的脊背上。沉闷的声音在病房里更显沉重,仿佛是最重拍的鼓点,敲得门口的众人一下一下的心跳。
而长安,一双冰凉的手将奶奶未拿走的手在双手间捂得更紧,整个人睡的安稳……
当长安再次睁眼的时候,时间不过是几分钟以后,然而这短短的几分钟却远比这几天几夜来的踏实安稳的多。
感受着奶奶已经不在重重拍打的手安稳的停在自己的后背上,把那一块地方捂得通通透透暖暖的热。长安忍不住像个孩子一样把自己的脑袋往奶奶的怀里钻了钻,撒娇一般的来回转着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