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男人很知道妻子问这话的用意,那是一种对现状的不满。妻子那一眼对生命的不甘,对人生的追求,都在那漆黑的瞳孔中散发出异样之光。男人告诉县令大人,他并不埋怨自己的妻子,相反,他也非常理解他的妻子。妻子原是都城里北户人家的大家闺秀,因一次相遇两人一见钟情,可惜两人地位差异悬殊,妻子的父母非常反对二人结成连理,于是强力反对两人交往。然而当时的妻子非常爱他,她离家出走,用一种最激烈的方式与男人私奔到南区,并在那里结婚生子。可惜好景不长,城里的女人早已过惯骄纵的生活,一开始的乡野田间她会感到稀奇,有趣,那时候两人的关系还非常浓厚;然而随着农村日子的漫长,日落坐席,天天为柴米油盐酱醋茶奔波,妻子对眼前的生活开始动遥了。尤其是当看着自己的孩子穿着一身破布,并且孩子皮得到处乱跑蹿,甚至裤袋里还经常被尿液与泥巴浸湿时,她那心里朴实的城墙瞬间榻崩了。她的孩子不应该生活于此,他应该过着锦衣绸缎,有着丰富、高尚的生活品味,有着受过学塾可书画的青年才俊……是的,她的孩子,她那原本出身名门的孩子,真不应该过着村里低贱的生活……
于是,这位年青的母亲,为了使孩子能够过得更为丰富的日子,不再被其他村里的孩子共同淹没,她决定去回过去的娘家。然而……娘家的人竟然比她想得还要无情无意。读过书的人都知道,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了。那户大宅子的当家的,竟然命人拿了一盆水,当众将她与孩子泼了出去。
“知道这盆水泼出去是什么意思吗?”当家的老太爷虽年事已高,但声音、气势依旧高亢。
在这个家中,没有男人妻子的地位。妻子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深有领悟。
“这是覆水难收。”有些事一旦做出去,便没有反悔的余地。
她拉着自己那肮脏的孩子失望地回了家。从那时起,她便无力再照管孩子,甚至对自己的丈夫,也就是男人自己,不再像以前那般温柔体贴,她变了……开始变得对丈夫多种习惯挑剔,希望自己的男人吃饭要典雅,走路要注意言行举止,包括丈夫的穿着品味,全都一改常态的要求……然而那个肮脏的孩子,当她去市集将自身大部分积蓄买了孩子的穿着用品,给孩子换上了高档的棉织布料,换了一身较好的衣裳之后,却发现孩子那鼻里所挂着的两条鼻涕,将她所有的希望瞬间扑灭。
人,一旦定了型,就算外表再怎么改变,其本质还是不变的。
那时候她的眼里铺满了泪,她不想面对眼前既定的事实,从她嫁给农村,她的命运也因此改写。她的孩子也流着农村的血,他的品性都无可挑剔地带着一股田园味,说得难听一点,那就是一股土味……
“我怨……但能怨谁?怨自己?怨自己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她每每望见自己那曾今爱过的丈夫,原本丈夫长得青春英俊潇洒,但因经过田间繁忙的劳力劳动,那种过去的光景就像是被拨了皮的鸡蛋,瞬间发灰,发黑。她望着这片曾经令她有过感动,觉得这就是自由号召的地方,但是这所有的一切,都变成黑暗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