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扶阑秋尚早,踏尽红枫马蹄急,无人知是帝妻来。”
这是方玊路上听来的童谣,讥刺的正是那新帝广选宫嫔的荒淫。
这一路上,新帝急催各地待选秀女入宫,早便分派下几批催令官前来传达皇命。方玊所在的这队秀女,已是遇着这些催令官两回了。
偃月挑了帘子,看着那威风凛凛的催令官骑马远去,撇嘴道:“哼,神气个甚,还不是个奴才秧子。”
方玊笑锤了偃月一下,无奈道:“你这张嘴啊,都说了一路了,你不累我都替她累了。”
偃月哼道:“谁叫我就看不惯他们的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真是气死个人。”
两人正说话间,忽听外面一阵喧闹,隐约有阵天籁妙音从远处传来。
方玊正欲凝耳细听,忽然,那宣旨的内侍在前面一声高喝,车队竟是慢慢减下速来,退至官道边缘,仿佛在为什么人物让路。
方玊暗道稀奇,这一路过来,不说处处畅通,但因着是皇家车驾,倒也事事予以方便。这让路之说,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偃月好奇的紧,嫌那窗上帘子碍事,直接掀了前面的门帘,探出头去,倒是将那赶车的老汉唬了一下。
但见远处衣袂飘飘,红纱飞舞,淼淼然如血海滚潮般气势汹涌,步步余影,仿若从天之边界速然而至。
一阵飘渺之音自那处弥漫而来,这声音若即若离、虚无缥缈,咿咿呀呀若幽怨叹息,清脆空灵如珠落玉盘,悠悠迟迟似靡靡之态,早已无法用言语形容一二。
虽是隔得较远,看不太分明,方玊也觉出那应是一支娶亲队伍。只是不知是谁家好事,还有这般阵势。
那赶车老汉忽然一声重叹,道:“造孽呀,又有不少姑娘要失了性命了。”
偃月一听,暗奇,见前面众人都探头观望,索性钻出了车厢,坐到了外面,跟那赶车老汉搭话。
“老伯,那远处来的是什么?怎的皇家车驾还要让路呀。”
“那是妖王娶亲。”那老汉满脸苦涩,指着远处说:“人不与妖争,人族再厉害,哪能斗得过妖呢,能不让路嘛。”
方玊一愣,她虽说困于闺阁之中,但市井闲语也听得一些,疑惑道:“这玄天大陆不是自始便有天地规则,六界之间更是有分隔结界吗?妖族怎能到人界来?”
那老汉苦笑一声,道:“自旧时的那场仙魔大战之后,你说的那些天地规则,大都被打破了。要不这妖王怎会如此轻易的来往于人界。”
方玊复又不解道:“但是平阳城并未有妖魔显现啊。”
那老汉一撇嘴,朗声道:“真是小孩子家没见识,这妖魔怎么会那么容易见到,再说那些降妖除魔的卫道士也不是吃干饭的。”
偃月一哼,插嘴道:“那现在还不是见到了,怎么你说的那些卫道士不出来降妖除魔了。”
“妖王娶亲,谁人敢拦啊,躲都来不及。今日倒让咱们撞了个正着,过会能不能活命还是两说。”
方玊一时茫然道:“都说妖美冠六界,最在意外表容貌,怎么会瞧得上人间女子?”
那老汉摇摇头,道:“谁知道呢,这妖王也不知道怎么的,迷上了那人间女子,这都娶了好几次亲了。只可怜那些姑娘,皆活不过一日。”
偃月一惊,叫道:“只能活一日,怎么会有人愿意嫁呢?”
“你们自己看便是。”那老汉伸手一指,布满褶皱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莫名的笑容。
原来,这妖王娶亲的队伍,不知何时已到了距离他们百十米处。
只见一只火麒麟当先昂首开道,那麒麟遍体殷红,妖艳似火,行动间,金鳞华彩闪耀,亮眼夺目。
那火麒麟身上盘腿坐了一人,抱着一把流光溢彩的怪异乐琴,手指翻飞,低声吟唱着一段空灵妙音。
这人一身火红衣衫,恍若与那麒麟融为一体,浓稠似血,张扬肆意。满头乌发如瀑布般倾斜而下,犹如天边银河般耀眼夺目。只一个背影,便诉尽了世间风情。
不只方玊,众人均都看呆了去。那火麒麟忽的抬首嘶吼了一声,所有马匹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车厢倾倒,将车上众人甩了出去。
一时间,惊吼声、嘶叫声混杂一处,场面一片混乱。方玊大惊失色,也来不急抓得什么,随着车身倾斜,翻滚了出去。
偃月暗道一声不好,飞身在车辕上一个借力,灵巧的一个侧翻,一把抱住方玊,又轻点车厢一下,生生卸了刚才的力道。两人飘然落地,竟不似他人那般狼狈摔出。
方玊两人的别样行为,引了那人的注意,只听一声轻笑,一个雌雄难辨之声于方玊耳边响起。
“哪里来的一个好人儿,可有摔疼咯,那可真是我千鸩饮的罪过了。”
说着,那人回过身来,露了真容。待方玊看清了他的容貌,又是一震。凤眼荔肌,娇唇似血,一双银白色的眸子舀尽了万千风华。那样的容貌,是一种妖艳妩媚到极致之美。
方玊微一失神,暗道,怪得不得众女明知一死,也犹如飞蛾扑火,实是这般容貌太过勾人。
千鸩饮飞身落地,单手抱琴,缓步向方玊走来。随着他的靠近,偃月猛然绷紧,闪身挡在了方玊身前。
千鸩饮勾起唇角,邪魅一笑。正欲抬手,旁边忽的扑来一妙龄女子,拽住了他的袖袍,娇羞的说道:“我——我心悦公子。”
来人正是那日那个杏眼娇女,身为待选秀女,她这般大胆,让众人俱是一惊。
千鸩饮轻笑出声,低头抬起那杏眼女子的下巴,柔声道:“哦,可人儿,那你可知本座是妖。”
那杏眼女子满脸红晕,恳切道:“我不怕,我心只是公子一人的。”
“真是个乖姑娘。”千鸩饮一挑眉毛,低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那就让本座看看你的心吧。”
言罢,右手迅速向那女子胸口抓去。速度之快,没人看清他的动作。
在这众人愣神间,千鸩饮手里已攥了一颗活人心,还犹自在他手里“砰砰”跳动,鲜血顺着他手指尖的缝隙慢慢滴落,一股鲜血独有的腥臭的气息弥漫开来。
那杏眼女子睁大眼睛,满脸惊恐的瘫软下去,胸口竟是被生生的掏了一个血洞,鲜血迅速将她身下的枯草浸透。
方玊忍住干呕的冲动,稳稳心神,强作镇定。她身侧已有不少人尖声厉叫起来,刺得耳膜生疼。
千鸩饮拧了眉头,叹道:“真是吵人,吓到本座的好人儿怎么办。”说着,伸手打了一个手势。
那些立在他身后的红衣属下迅速向人群扑去,一时间,嘶吼声、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到处都是血腥一片,犹如人间烈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