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城今日比以往的每一天都要热闹,人们张灯结彩,敲锣打鼓,不仅仅是因为过年的喜庆,更重要的是辗转几番的辅国公一案终于结束,人们喜不自禁,奔走相告,庆贺这个好消息。
铁证如山的证据和那小厮陈海毫无真实性可言的供词到底没站住脚,在历经李二狗的推翻、申斐的作证、姚如宇的以死明志以及最具权威的宫老先生的断定之后,陆陆续续对辅国公有利的证据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例如书信往来上时间不符,又比如证人供词前后矛盾等等,所谓的证据终于一朝崩塌。
最后以辅国公清白正直为结束,圣仁帝慕容昊为安抚朝臣,不仅亲自登门探望病重的大长公主慕容珊,更是赏赐了三眼花翎。倒不是说这花翎有多么珍贵,只是自慕容昊登基以来,南朝被赏三眼花翎者不过一掌之数,物以稀为贵,故更显贵重。
至于说前江陵巡抚姚如宇,死者为大,它已自尽在公堂之上,府中众人皆被灭口,慕容昊也便作罢。而原户部侍郎丁瑄,虽未通敌叛国,但挪用公款,不可饶恕,而后又有辅国公力求,慕容昊下旨丁瑄赐死,府中男丁流放,女眷为奴。
但此刻的明王府不仅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愁云惨淡万里凝,今儿个是大年初五,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大长公主慕容珊的生命也在一点点地流逝。辅国公自从大理寺回来再也未曾出去,一直陪着大长公主慕容珊。
“禀国公,乐康公主前来拜访。”府中小厮突然来报,倒是让辅国公秋茂措手不及。他连忙让小厮将人请到客厅去,那日乐康公主慷慨相送七日梦的事他是知道的,无论居心何在,到底是相助于他。此等恩情,秋氏一族莫敢相忘。
萧德音已经被请入了明王府的前厅,旁边坐着的却并非辅国公秋茂,而是明世子秋璟。
“大长公主近来如何?”或许连萧德音自己都没有发现,她与秋璟说话没有之前的针锋相对、防备提防,更没有疏离淡漠,反而带着些关心担忧。
“萧小姐送来的药很是有用,璟谢过萧小姐。”秋璟也不再一口一口公主地叫了,倒是显得更为亲近。
“若是还有我能帮得上的,世子尽管开口。”萧德音其实是自责的,自重生一世,她一直以为自己能预知未来,掌控一切,但实则不然,太多太多的事情超出她的预想之外。
这次虽然保下辅国公,但到底没料到会丢掉大长公主慕容珊,不仅如此,太子慕容翊的介入也让她警铃大作。她事前思虑不周,大长公主出事也有她的责任,是以若可以帮上,她定当尽心竭力。
秋璟浮起一丝淡淡地笑意,这似乎是他这几日来真正的笑容。这样的一个女子,表面心狠手辣,翻云覆雨,但内心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心软善良,“萧小姐已经做得够多,璟不胜感激。若是以后有用得上秋氏的,小姐尽管说出来。”
“世子多想了,荣明王府本应同气连枝,共抵外敌。”萧德音微微垂下头,自嘲地一笑,她本想以保住秋氏一族的恩情使秋氏为她驱遣,没想到阴差阳错,却因了一个七日梦,让秋璟感恩戴德,倒是意想不到的收获,”不过,这么说来,我确有一事须世子相帮。”
”哦?“秋璟有些疑惑,他虽刚识萧德音,但也略有了解,以她的性子恐怕不会轻易求人。
”前江陵巡抚姚如宇独子如今在我府上,我想要为他谋个好去处,但世子也知道,我父母教养甚严,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厚着脸皮前来相求世子,还望世子想想办法。“萧德音倒也未想瞒他,既已结盟,这又属辅国公分份内之事,当无需隐瞒。
”萧小姐放心,此事璟定当尽力。“为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之子,想必也只是临终所托,她便尽心竭力,他如今到真的不知道这萧德音是个何许人也了。
辅国公走到前厅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幅情景,二人相交甚欢,似相识多年的老友,他犹豫片刻,又转身走远。如今是年轻人的天下,他们的事便由他们自己解决吧,老一辈的也该退下来了。
”如今江陵巡抚和户部侍郎之位出缺,怕是不久之后吏部便会拟定人员名单呈上,萧小姐可有想法?“再也没有之前的看轻,秋璟竟然也就此次的事情问了问萧德音的意见。
萧德音也甚是诧异,随即又莞尔一笑,看来此次收效甚好。”据我所知,户部侍郎皇上心中早已有人选,左冯翊陆离为皇上心腹多年,此次他也有卖力,虽未能成事,但皇上必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至于江陵巡抚,它本是地方官员,若从中央指派,一时之间难以上手,反倒会闹出些许问题。不出意外的话,吏部应该会从江陵行省的下属官员里选拔名单呈交上去。“萧德音条理清晰,分析得也很透彻,却不似普通闺阁女子,一言一行都有大家风范。
萧德音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又继续说道,”但吏部尚书郭寒水不涉党争,不站任何队伍,是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人,皇上向来器重,若从他那下手却并非易事。“
秋璟笑了笑,”萧小姐见解独到,璟佩服。只是璟听闻左冯翊陆大人家风不严,宠妾灭妻,如此行为不端之人就任朝廷四品官员怕是说不过去吧,左都御史孙大人想来刚正不阿,若是听闻此事想必是坐不住了。“三言两语间便将事情轻轻松松地解决,萧德音不禁感叹,秋氏人才辈出,怪不得慕容昊如此忌惮。
“如此,我便放心了。另外,太子病重,皇上却在大理寺公审辅国公一案,右相崔谅拿出千年灵芝才保其一命,到底是让人寒了心。”
末了,又加了一句,却让秋璟脸色骤冷。
“人心是最复杂的,一旦生了隔阂,便再难弥补。想来太子倒是一个突破口,愿世子详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