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德音回来的时候已是正午,没赶上午膳,刚踏进园子,正要吩咐小厨房准备饭菜,只见萧怀瑾从练武场过来。想起上午的事,萧德音想要避避,可周围都是空旷之地,她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
“回来了?可是玩得尽兴?”萧怀瑾身高约莫八尺,步子跨得大,没几步就走到萧德音面前。
“和沐姐姐玩得挺高兴的。”萧德音低下头,红着脸,手不住的揪着衣角,都快揉烂了。
萧怀瑾瞥她了一眼,转头看向园子里忙进忙出的人,温和地说道,“怕是还没用膳吧,正好我园子里做好了。”
萧德音还想着早上的事,总有些拉不下面子,连忙摆手不要。
“我刚从得月楼请来一个厨子。松鼠鳜鱼,碧螺虾仁,虫草甫里鸭,蜜汁火方都是他的拿手菜,哎呦,可惜咯。”萧怀瑾倒是也不勉强,露出一丝阴险的笑,摇头晃脑地向前走。
萧德音一听是得月楼请来的厨子,也不管早上的事了,连忙提着裙子向前跑。“我去,我去,哥,等等我。”
萧怀瑾了然一笑,放慢了步子,回头看着萧德音小跑过来。
萧德音吃饱喝足,带着半夏白芷回到浅云居,一路上看着两个丫头始终呆呆的样子,垂着头一声不吭。连平时最活泼的半夏也没了声响,只一个劲地搓手指。不由叹了口气,突然停下回头,两个丫头差点撞上,连忙赔罪,却支支吾吾不知说些什么。
萧德音眸光暗了暗,心底不知是何滋味。这两个丫头自小跟在她身边,吃穿用度比平常人家的女子还要好。王府中又没有妻妾成群勾心斗角之事,心中自是一片纯净。她上一世不也是如此吗?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娇娇小姐,养在温室内的娇嫩花朵。
如今突然将事实血淋淋地撕给他们看,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也是正常的。正待开口安慰,只看见白芷噗通一声跪下。
“小姐,做奴婢的不能为主子排忧解难,是奴婢们没用。”
半夏也跪了下来,眼泪止不住地流。“主子烦心,是奴婢们没有做好,是我们的过错。”
“起来吧,跟你们没关系。”萧德音抚额无奈地笑了笑,是啊,王府出来的个个都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半夏白芷虽被保护得好,可毕竟是出自钟鸣鼎食簪缨世族的萧家,一点就通,又何须再有言语。
两个丫头倒是出奇地固执,跪在地上不起,这点是挺像双胞胎的。
“我要你们成长,不是为了替我做些什么,而是希望当有一天危机真正来临,荣王府再不能护住你们之时,你们能有活下去的能力。”
萧德音看半夏白芷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只好佯怒道。“怎么,还要我亲自扶你们起来?”
两个丫头无奈,只好站起来。只是一瞬间,半夏白芷似乎长大了似的,萧德音看在眼里,也不知她这样做是对是错。
但无论如何,萧德音心中的石头总是落下了,却不由又想起午膳时着萧怀瑾说的话,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自皇上登基以来,四大王府早已不如昔年之盛,成王府逐渐衰落,早已担不起这成王府这响当当的名号;平王府早已是皇上爪牙,成为皇权之下的附属品。唯我荣王府和明王府,风雨飘零,岌岌可危。皇上担心我们有僭越朝廷之心,对荣明王府忌惮打压,尤其是明王府。”
“前天上朝时,左都御史孙正则借昭和七年东南三省洪涝一事,上言户部侍郎丁瑄贪墨赈灾之银,皇上已下令彻查,着大理寺查办丁瑄一案。”
“昨日大理寺卿已递交折子,说是证据确凿,丁瑄贪墨一事属实。可皇上并没有严惩,只是关押大牢,听候发落。”
“不仅如此,之前大大小小事件,矛头直指明王府。明王府虽未曾伤到根系,到底也有影响,只怕秋氏一脉必将遭灭顶之灾”
“若真如我所料,那下一个必是我荣王府,倒时父兄必定无暇顾及你。”
“我们的苒苒长大了,知道要保护家人了。这个风云令给你,它可号令除贴身暗卫之外的任何一个荣王府暗卫,若用起来不顺手,便直接在暗卫中挑人为己用。”
“生在我们这样的世家,我们没得选,但我们也能逆天改命。苒苒,哥会护你一生无忧。”
……
萧德音仔细咀嚼萧怀瑾说的这些话,心中微暖。哥哥知晓她心系萧氏,也想凭自己的能力保护萧氏。
他不像爹娘一样,只是一味地护她,宠她,哥哥希望的是,若有一天萧氏真的遭逢大难,她有自保的能力,有活下去的本事,而不是似普通闺阁女子一般,下场凄惨。所以哥哥将朝堂之事当作家常话告诉她,是为她能冷静分析,知晓人心险恶,明白事情利弊。
可是哥哥也如爹娘一般宠她,不愿她小小年纪便担家国之重,故而不明说,只是借由保护之名将暗卫拨给她,为她清扫障碍,培植心腹,开疆辟土,护航扬帆。
户部侍郎丁瑄是辅国公秋茂的门生,而丁瑄的顶头上司户部尚书是舅舅郑显。此次发难,慕容昊意在敲山震虎,杀鸡儆猴,他可真是端得好本事。
看来昭和事变势必发生,然后慕容昊再借由丁瑄贪墨一事将秋氏及其门人一网打尽。不仅如此,天下黎民还会感叹皇上仁慈,念及旧情,之前对丁瑄一事从轻发落。可又有谁知慕容昊早已布局,只待秋氏自投罗网。
萧德音紧紧握住手中的风云令,反复摩挲,半梦半醒间,静静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