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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食鳖食鼋常熟葛友匡,为里中富翁,一生好食鳖,常买数十头养于瓮中,以备不时之需。一日,独坐中堂,闻瓮中作人语云:“友匡,汝欲灭尽我族乎?汝月内当死而不自知,尚欲害许多性命乎?”友匡大怒曰:“见怪不怪,其怪自坏。”乃尽烹而大啖之。不十日果死。又吴门有富翁者,拥资巨万,其子某好食异味。一日宴客,市得巨鼋,庖人将杀之,见鼋垂泪,以白某,请放之河。某怒,遂持刀自断其首,首甫堕地,忽跃至梁上,咸异之。遂烹而食之,味极美,以半馈其姻家,以半宴客。某仅尝数脔,即目眩神迷,但见屋梁上皆鼋首,扶至寝室,则床帐皆满矣。某自言曰有数百鼋来咬其足,痛不可忍。叫号三日而死。

放生诗吴门周生(存)喜放生,每一次放生,辄以小诗纪之。尝因放大鲤鱼作诗,末句云:倘若从龙去,还施润物功。颇得意。后入乡试,诗题为白云向空尽。诗成,苦结句语意不佳,忽忆自作放生诗,因以末二语作结,主司嘉赏,遂中式。

驴偿债兰州民张家畜一驴,善走,日可二百里。然好蹄啮生人,惟张父子三人乘之,则调良就驭,他人莫能乘。偶行医赵姓者,欲应狄道人延请,姑试借之。帖然驯伏,遂骑以行。既归,夜梦黑衣人语之曰:“我,张氏家驴也,前生借君钱三百未还,今当补偿,昨乘我至狄道界,往返才二百八十里,尚未满数,速借我,再骑二十里,则吾事毕矣。”问汝欠张氏钱几何?颦蹙曰:“多,不可说。”赵醒而异之,果复借以他适。既而忘之,去路稍远,忽奋跃掀赵堕地,计程则不止二十里矣。赵益异之,揽辔祝曰:“吾知其故矣,但今距吾家十里,不乘汝如何得达?归当以十钱买刍秣饲汝,何如?”驴伫视良久,复驯伏就骑。嗣后赵故欲试之,甫据鞍作欲乘状,即啼啮长鸣矣。夫变畜还债,见之说部者甚多,此家大人在甘藩任内听署中书吏所口述近事,可征信也。

獭索命李春潭观察于癸已年三月,押粮船至怀宁县属之大长沟。有役龚恺,夜梦一老人须发皓然,言明早有难,乞为援手,后当图报。醒而不解所谓,次早忽闻邻舟喧闹,往视之,见有一大水獭伸首近舟,忽浮忽没。舟人聚观之,俄被获,龚忆所梦见而心动,出青蚨五百向买。众皆允,惟水手陈四不许,且曰:“一皮犹值数金,岂五百文所能买?”龚欲添钱,陈已用铁叉击其首,立毙。剥其皮,分啖其肉。后食肉者皆病,陈尤剧,昏愤中自言我多年修养,偶遇厄难,众人皆允卖,独尔不许,击我立死,我必索尔命。众为之祷,不允,卧疾数日,叫嗥不已而殒。于连亭曰:物虽至微,无不惜命,浮屠氏之教最重戒杀,莲池大师有放生池,杭人至今不废。况以水族之物,竟能见梦于人,其为灵异可知。龚虽出钱不多,犹有善根,陈四立毙其命,实属残忍,宜报复之不爽也。尝闻有某某嗜鳖,一夜梦黑衣人叩首乞命,其妻梦亦相同。次早,渔人送一大鳖至,某喜甚,妻劝曰:“昨夜所梦黑衣人,其殆是乎?曷放之。”某不允,烹而大嚼。忽思浴,久而无声,妻往视,则满盆皆血水,骨肉无存,惟余一辫而已。与此事正可参观。

鳝索命贵州黄兑眉上舍云:贵筑有某某,性嗜鳝,每饭必具,年近六旬矣。一日,赴市买鳝,拣择肥大者,卖鱼者令其自取。某揎袖裸臂探手缸底摸之,忽群鳝涌起,竞啮其臂几满,痛绝仆地。群鳝累累悬臂间,齿皆人肉。亟呼其子至,抬回家中,以剪断鳝身,而鳝首紧啮不放,一一敲落,而臂肉尽脱,长号而绝。合市聚观,咸以为异。有为之戒杀生者。

鲈香馆山西省城外有晋祠地方,人烟辐辏,商贾云集。其地有酒馆,烹驴肉最香美,远近闻名,来饮者日以千百计,署扁曰鲈香馆,盖借鲈为驴也。其法以草驴一头,养得极肥,先醉以酒,满身排打,将割其肉,先钉四桩捆住其足,而以巨木一根横压于背,击其头尾,使不得动。初以百滚汤沃其身,将毛刮尽,再以快刀零割其肉,或要食腿,或食肚,或食脊,或头尾,各随客便。当客下箸时,其肉尚未死绝也。此馆相沿已十余年,至乾隆辛丑岁,长白巴公延三为山西方伯,闻其事,遂命地方官查拿,始知业是者十余人。送臬署治其狱,引谋财害命例,将为首者论斩,余俱边远充军,勒石永禁。闻者快之。

金陵不孝妇戊甲六月,余由温州守任因公进省,叩谒廉访周石生先生(开麒),并将近著《劝戒录》呈政。廉访温厚和平而尤喜讲因果,颇与余同契。越日,叩辞,燕谈之顷,廉访云:“吾乡有一事,甚真确,余所目击者,当为尔述之。”因云:金陵城内寡妪某姓者,老而瞽,仅一子一孙,子娶妇某氏,凶悍异常,人皆知其不孝。孙亦娶媳,则颇知礼义,常不以其姑为然,无如何也。其子与孙时以小经纪出外,家中惟婆媳三代三人,并应门仆及灶下婢均无之。悍妇固虐待其姑者。

一日,因事口角,妇恨极,逼姑于暗地逾时,竟被勒杀。妇意谓外人固不知也,而其孙媳难以相瞒,因告其媳曰:“我有一要紧事告汝,须终身勿向人言,言则于汝不利。”媳见神色不妙,亦微知大概,素畏其悍,只有首肯而已。因告以故,媳噤不出声,并嘱以翁回问及,但言得病身亡可耳。因此一家内外绝无知之者。

逾月,悍妇忽梦被摄至大殿,绿瓦高甍堂上神像森严,灯烛闪闪,台下皂役肃立,闻唤不孝妇某氏进,因战栗跪下。旋复唤至后殿,神之尊严与前殿同,阶下齐声喊报不孝妇某氏到。忽闻殿上者曰:“有人在此控汝矣。”妇见阶下跪一老妇,即其姑也。曰:“记前事否?”未及答,又闻殿上者曰:“暗地勒杀汝姑,是汝一人自为事乎?”妇自揣不能赖,因答云:“事诚有之。”殿上者曰:“汝当何罪知之乎?”因拍案喝曰:“此乃弥天大罪,在阳世当凌迟处死,在阴世当坠地狱五百年后方得超生。阳世之罪,另有处置。汝若能将此一段罪案多告世上一人得知,则免汝地狱一日之苦。汝切记之。”又告云:“此事汝夫虽不与闻,但夫纲不振,既不能制之于生前,复不能发之于死后,以致母死非命,应与斩决。汝回去便见分晓也。”阶下皂役同声吆喝,大惊而醒,因历述前梦如绘。未三日,妇即得恶疮遍身,溃烂自顶至踵,几无完肤,叫号四昼夜而死。其夫同月亦旋患断头疮而亡。

采生案略某县有商人者,以善贾致富,县有恶绅欲贷焉。不应。许以重息,不应。嗣以公事派出,又不应。绅深衔之。商人女仆有二岁女夭亡,绅诱仆使控县,云被商人妖术采生以死。县不准理,绅又觅同时夭女者,得五六家,贿以利,使皆控女被某商妖术致死,县皆不准。使控府,绅亲与太守言,太守某曰:“似此妖术,自古无此说,亦自古无此事,今安得办此案乎?”仍不准。绅嘱夭女之家控司及院,俱不准。绅乃作书寄都中当轴者,言商人采生妖术已致死多命。当轴者转致书于其省之中丞,中丞恐事发,有累于己,不得已收商人研讯。狱成,罪立决,临刑之日,天为之变,突起黄风,白昼昏暗冲市,墙壁板柱望之皆黄。人相顾面色俱黄。城中人无不叹息曰:“此某商之冤气也。”俄有自其县来者,言绅子忽得疯疾,大声呼冤,所言皆某商语。绅入视疾,即手指呼骂,绅不能近,越数日而亡。旬余,绅亦病疯而亡。中丞闻之惧,使纪纲三四人自护。一日,与司道议事,语未毕,忽厉声曰:“杀尔者某绅,非我也,奈何寻我?”司道谓其左右曰:“大人病矣。”速扶入,延医,不数日亦亡。自商人受刑后,至绅父子死及中丞之死,前后不过旬日。此乾隆四十余年事,不忍斥言其地与人。相传此案发后,即有台谏论列其事,曾通行各直省云。

吴探花仁和吴筑岩编修(福年)为诸生时,于道光乙未年四月初二日清晨,由所居缸儿巷行过水漾口河干,见老妇方投水,急唤舆夫二人自水中拯起。救醒询之,则以与媳不睦,口角轻生。以言劝释,出资唤舆送归。是年即膺秋荐,旋成乙巳进士,一甲第三人入翰苑,丙午主试贵州。

许司马仁和许君修(延敬),周生驾部(宗彦)之子也。由庠生以府同知捧檄吾闽。

道光十四年,权邵武同知事。同知官为闲曹,而君能以惠政逮民,民德之。俗好斗,凡杀人者可以财赇免,君独不受,迨谢事未行,而县苦水灾,斗米几千钱,县令杨某卒,民佥谓许侯才且廉,合词请于上官摄县事。时方设厂平粜,君严立程式,使吏不能侵渔。又虑贫乏无以得食,兴修城垣,以工代赈,全活甚众。以此劳瘁致疾,未一月而卒。卒之日,士民入吊,皆哭失声。邵武邑绅张公冕梦一官拜谒,仪从甚盛,如大府,急出迎。见则许君也。语张云已为邵武县城隍,三月初八日莅任。同时梦者数人,皆与张同。夫人庄氏在家,得梦亦同。并相迎偕赴任所,夫人梦中许之,旋得疾卒。十五年六月,邵邑亢旱,往岁祷雨在郡城隍庙,邑宰子安(衔远)以君惠济灵显,特诣县庙斋祷。雨大沛,禾苗尽起,阖境官民奔走焚香。于君生诞设祭演剧,顶礼膜拜者不绝。君之生殁始终惠佑邵民如此。是年闰六月,邑人扶乩者又笔示:已迁粤西桂林府城隍。其后浙人吴小崧(公谨)赴粤西郁林州刺史任,至省不待访问,已喧传许君调任示梦之事,感应如响。余闻君弟子双(延谷)广文言及其家梦兆签语,灵异之迹尚多,信所谓聪明正直而壹者也。君之哲嗣(善长)廪膳生,能文章,其必佑启而克昌也又可知矣。

金陵周氏金陵周石生廉访,先代皆孝友,廉访之高祖忠信乐善,施与不倦。昆弟凡三人,尝推财让两弟,每于岁暮裹白金自数两至数十两累累,盛以囊,亲拿之,策蹇出,遇有穷迫不能卒岁者,叩扉授之,不告姓氏而去。数十年如一日。家业渐替,再传遂贫乏。嗣诞生其祖中翰公,幼岐嶷聪颖,年十二即游庠,十六食饩,未几登拔萃科。乾隆三十年,恭值南巡,召试授中书,入直枢庭。中翰公有二子,长为甲寅孝廉官县令者。次即廉访之封翁,年二十登已酉拔萃科,以体弱早世。

时廉访才五岁,太夫人守节抚孤,赖舅氏家延师训读,教养成立。道光癸未,以第三人成进士,入词馆。历科道,出为监司,擢按察使。居官慈祥仁恕,当更有以善其后。论者皆以为先世厚德之胎,慈闱苦节之报也。闻县令公尝语廉访曰:“吾生不及见曾祖,而幼为大母所钟爱,挈与卧起。一日夜寝偶觉,瞥见榻前一老人倚案立,目有光奕奕,如两竿竹,随目以运。愕然问大母曰:”彼立者何人?‘大母叱曰:“深夜间童子毋得呓语。’遂不敢言。而其人面目须眉历历犹在目。

后度岁时,悬供先代像,瞻曾祖真容,如曾经见者。熟思之,即曩夜见之老人也。

彼时双眸光炯炯远射,其殆没而为神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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