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挂有幔帐的硬床上,头下是瓷质枕头,颌得她后脑勺隐痛。身上衣物完好,只盖着蚕丝凉被。房间没有彩漆,没有壁纸,连涂料都没有。低矮的茅屋里,目之所及,仅一小几,几个菅草蒲团。
她坐起,揉着太阳穴,回忆起昏厥之前的事。
她与星期五浮于木板,一路划水,水渐红,浅海的水更是妖艳鲜红,她手泡的肿胀,终是见了岸。她脚踏上实地,喜极而泣,晕厥了过去。没记错的话,岸边的房屋,都是茅草屋。
吴微颜有些慌了,难道,她穿越了!
这时,一人推门而入,惊得吴微颜往床内一窜。
那人带着诡异的淡青色笑脸面具,身形颀长,发顶束起,淡青宽袍,手端一晚黑糊糊的药,向床边走来。
吴微颜下意识地又向床里缩了缩。
高个人轻笑一声,道:“姑娘莫怕,在下可不是贼人。师傅见你晕倒在沙滩,力竭,附近又无人识你,才带你来这里。姑娘体虚,先喝了这药补补罢。”递过黑糊糊的那碗药。
熏人的中药味道让吴微颜好看的眉头缩在一起,看了看那碗黑糊糊,又看了看递药的高个人,才接过药,小呡了一口,苦哈哈的药味立刻刺激地她眉头蹙地更紧了。
“苦”,吴微颜望着高个人说。宽袍人歪着头看了她一眼,面具下的神情似是在笑。吴微颜见他没反应,深吸了一口气,捏着鼻子,咕咚咕咚地将一碗黑糊糊吞了下去。苦的她直咂嘴。
高个人站起身,声音含笑道:“姑娘若是闲了,就在院子里走一走。晡时在下再将饭菜送来。”
吴微颜点头,高个人出了房,带上了门窗。
见那人离开,吴微颜立刻蹦了起来,四周没有星期五的影子。玄床半启,吴微颜从缝隙中望去,房前一小片空广之地,翠林环绕,右前方隐约有三件茅草房。
吴微颜推开门,沿着林中小路向茅草屋走去,树林阴翳,沙沙作响,时而一两声麻雀叫,酷日当头,林间却袭来阵阵凉风。她发现,这一路上竟没有夏日三防之一的蚊子。
行至一半,她驻足,小径边的低矮灌木后,有一片空地,从那里传来“咻咻”风声。跨过灌木,向空地走去,空地上仅有一石几,四石座。空地边,一人青冠加顶,银发半披,手持长剑,对着天空划旋,竹林左右摆动,竟无一片竹叶下落,银发人窜入竹林,半刻钟,又从林中走出,向她缓步走来。
吴微颜看清了他的容貌,十分诧异,诧异这个银发老者,竟有着俊美的容颜。他越是靠近,她看的越是清晰。
他眉角上扬,好看的凤眼微挑,眼目间好似打破了平静的深湖,幽深的眸子泛着波澜,鬓角的银发平整地覆在耳边,青冠内的银发半披与身后,他的唇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青绿的衣衫,敷贴地顺着他的身形垂下,个头颀长,剑袖下的手棱角分明,一手拖着短剑,一手握成拳。走至石几,落座在吴微颜对面。他将短剑靠住石几,从石几下拿出两个小盏,一个紫砂双耳壶,骨节分明的手摊开,将手里嫩绿的竹叶新芽悉数倒入壶中。
他看着呆愣的吴微颜,打量着她的穿着,道:“姑娘可认识蓝鳞?”
吴微颜摇了摇头。
“姑娘可是兰草人士?”
吴微颜又摇了摇头。
银发男子微蹙着眉,波澜的眸子几渐平静。
他摩挲着下巴,失神。却听吴微颜清沥的嗓音缓缓问道:“老先生,这时何处?”
银发男子猛然抬头,眸中顿时波涛汹涌,他一把抓住吴微颜的手,颤抖而激动地道:“兰草,你定是兰草!蓝鳞说兰草喜欢称人先生,蓝鳞做的衣服全是兰草喜欢的。你穿的是兰草的衣服,说的是兰草的话,怎么,为何不认识蓝鳞!”
吴微颜抽不出握疼的手,蹙眉,低声道:“怎么,我们那儿都这么说话,你是喜欢蓝鳞还是那什么兰草?关我什么事。攥坏了我的骨头,我只能下辈子再穿这衣服了。”
银发男子一顿,讪讪放开了吴微颜的手:“是我孟浪了。”他打开茶壶盖,隐忍着颤抖的手,用壶盖扇了扇,复盖上,为自己和吴微颜斟上茶,又问道:“听姑娘的口音,不似大燕人。”
大燕?吴微颜回忆了下历史书上的知识,道:“我是秦国人。”
“秦国?”银发男子抿了口茶问道:“普天之下,莫非燕土。秦国又是何国?白海里的国家?”
吴微颜脑子里嗡地一声,茶水洒到了食指,烫红了一片,她也没有知觉。
没有秦国,不是战国!统一的国家里没有燕国啊!难道这里是异次元!
银发男子连忙去竹林里取了水,拉着吴微颜的左手冲洗。吴微颜还是愣在那里,浑然不觉。
男子用衣襟吸了水,叹了口气,看着吴微颜左手食指指侧,烫下了一个雨滴状的红痕,而手腕,没有白色的疤痕。